第七篇 第一人称与虱子

幻想的街道

第一人称与虱子 三篇

一 指尖的河流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张爱玲看的真清楚，她知道所有华美的袍子都是假的，华美成了一种虚假的规则，所有人默认着经营着披盖着那张被自己或是别人编制的涂抹的浸染的没有厚度的袍子，它是布，是纱，是绸，是绫，是皮，是毛，是纸，或是活生生的人的脸，大家都给别人看自己的袍子却在袍子下面活着，见不得光，圣人制造了道德，它让这个世界穿上了一袭最大最美的袍子，不是让大家遵守而是让世人掩饰，彼此在袍子下面心猿意马，脸上却依然相敬如宾，袍子下面的东西，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破。

一边想，一边揉捏着她的双丰，很安静，只有电视在响，她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着台，我们都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默默地看着电视，我感受着她细腻的皮肉，身上的味道，她就不断地换台，我故作自然地说：都换了一圈了。她低声地埋怨：不好看。我们坐在沙发上，我大她七岁。

我们有些亲戚，我妈妈的妈妈的妈妈和她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是堂姐弟，她七岁的时候我十四岁，上初中，她妈妈是镇中心小学老师，经常带她到我家，大人们打麻将，我们就在一起玩，后来，因为我成绩好每个周末就去她家跟她做功课，她妈妈说我可以辅导她的功课，我管她妈妈叫舅妈，我们都住在镇政府对面，相隔不远，我总会用自行车载着她在江堤上漫无目的的行驶，夏天的风特别温暖。

她很听我话，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对一些可耻又秘密的事保密，初三那年暑假，我探索了她的身体，但是我没有找到答案，我只是看到了但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多年后想起堤坝上那一幕，依然充满禁忌的心跳和无知的迷茫，她幼小的身体反射着剧烈的阳光模糊了脑海中的色调，只剩下我带着疑问的呼吸和江水喧哗的声响，但是记忆总是错的，后来当我在同样的时间重新去寻找那年禁忌的位置时却分辨不出当时的位置，而且流水根本没有声音，记忆就像那年面前幼小的身体，找到了门，但仍然进不去，那年我16岁。

中考后是一个漫长的暑假，强烈的好奇和欲望依然鼓动着我去探索她的身体，寻找一个答案的入口，但是她每天和其他的小孩游戏，仅有的几次试验都以失败告终，我的探险之旅仍然以一个大大的问号作为结尾。

长大，是个奇妙的过程，很多事变得简单，有了答案，但却是以堕落为代价的，成长，就是一个堕落的过程，无条件接受，适应，遵守，最后视而不见那些无耻的肮脏的事实和规则，权利，压迫，排挤，妥协，交易，最后微笑着死亡，留给这个世界一缕灰尘或是一具腐臭的尸首，记得有人说过，只有死亡才有资格嘲笑这个世界。

高中，我知道了什么是身体，是那些具有轮廓形状和线条的部位，是呼之欲出的感觉的渴望，答案在小小的屏幕和图片上，甚至是午夜广播的医疗保健节目上，仍然是暑假，我知道了那扇门但是却没有勇气撕毁封条推门进入，人们总是在知晓答案的时候同时领悟代价，探索的过程取代了目的，仿佛，那一尊幼小的反射强烈阳光的身躯变成了我手中未成形的陶器，被我捏出轮廓揉出形状，最后变成艺术品或者器皿。

我们总是装作若无其事，不说话，看电视或是看书，不厌其烦。

高中后，我上了大学，她辍了学，大二，我22岁，她15岁，人总是忽略时间的脚步和她的无情，在实间面前我们总是失败者和失宠者，残花败柳一事无成，变成了历史中无名的尘埃。她不再是那个听我摆布的小姑娘，花季岁月青春无限，但是远离我，这是一个刚刚开始思考的年纪，羞涩，叛逆，固执，多情，无偿，快乐，她拒绝我的接近，偶尔抓住她的手，她就像鱼一样滑脱了，顺风而飞，两年后，她不逃了。

四年后，就是现在，我26，她19，我毕业两年在某个城市混日子，又是一个明亮的夏天回到家乡的小镇，镇政府的旧楼已经变成了别墅，按着空调伸缩电子门，停着一辆黝黑的奥迪，但是终日都不见几个人，镇上的小学和中学也搬进了教学楼，老师和我年纪相仿，她家也是崭新的新房，客厅里宽敞明亮，江堤依然还是那个江堤。

上午，浓密的豆角爬得老高，整整遮住了半个窗户的视线，我就穿过门廊的豆角蔓，她穿着俏皮的裙子，皮肤是我熟悉的颜色，屋子里充满熟悉的化妆品的味道，感觉从没变过，她躺在沙发上，门外奔走的车被豆角蔓挡着只能听到驶过的声音，多年来每次都会紧张，心跳，嘴发干，彼此不说话假装什么都没干，看电视或是听歌看书，她站起来靠在床沿上接电话，那是她未婚夫，经媒人介绍认识准备10月份结婚，不上学的孩子，结婚都很早。夏天她家的客厅角落总会摆一张床，我在背后搂着她，多年来没有变过的动作，听着她拿着电话打情骂俏，一滴清澈的水珠顺着我的手指流到她白皙的腿上，像一滴眼泪，顺流而下，流淌出一条缓缓的河流……

二 集体死亡

我们认识三天，就去了她住的地方过夜，我总是觉得她害怕静下来，总是不停地干着琐碎的小事，不停地说着很多我根本没有听的话，他让我感觉像是绷紧的弦时刻会断，感到毫无缘由地兴奋，仿佛什么都是刚刚开始，就像搬进一个新屋子有干不完的事要去忙，同时又充满欣喜，而我感到她随时可能变成疯子。但是，奇怪的是我认识她的那天她怯懦地坐在角落里，我看到那种孤独和不安，而我们则在别人的婚礼上窃取一点毫无理由的狂欢，当我拿着酒杯坐在她身旁时她好奇的眼睛像宇宙一样空虚，于是我的心里充满了怜悯。

三天后我就去了她住的地方，她好像从不拒绝，她的世界就像那天她空虚的眼睛，像一扇门让人随便出入。

那天，房东在门外打电话，我听见房东说又有人来了，于是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接着就是吵架，电话那端是她父母，在我认识她的那段时间她总是和父母吵架，都是因为她和男人的问题，她说她的父母骂她贱，骂她烂，我很好奇，这个看起来让人感到无助孤独的姑娘竟然在父母面前是头发疯的野兽，我知道她所有的孤独无助和紧张都化作了对父母的叛逆，没有原因，就因为那时父母，人总是对最亲近的人肆无忌惮毫不留情。

她说，她父母威胁她要断绝关系，因为她不仅随便就带男人回家还不定期的向父母要钱，她有的时候还把钱给男人，房租都是父母在交，所以房东一直在帮她父母看着她，她就像个疯子威胁父母，用自杀威胁他们，而感到，她真的可能自杀，大学毕业后她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她谈的永远都是她所谓的经历，就是感情，男女，每次说这些她都像一个饱经世事的哲人，感情专家，句句离不开感情，爱情这样的字眼，就像小学生谈学习，理想，谈考试，就像中学生日记里的人生，生命宏大主题，就像一个地痞谈社会谈道儿上的阅历，感觉权威，专注，而可笑，就像一个中学生在日记里悲天悯人而幻想自己是一个被人阅读的散文家，感悟家一样，爱情小说，偶像剧，她自己的经历就是她的全部，她在不断重复的主题和生活里把自己幻想成一个散文家一样的感悟者，生活哲人，找到自己的神圣感，我感到幼稚，因为这就像一个孩子在写无病呻吟的文章而感觉自己就成了一个有天赋的文学新星，男女和感情成了她意识里永远神圣和有价值的东西，她还活在少女般多愁善感的幻想里，一直没长大。

她总是讲得波澜不惊，总是用“你知道吗”来过渡，她说她从小就不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所以她从来都不讨好那些成帮结伙的女生们，她觉得她们讨厌，叽叽喳喳，搔首弄姿，都觉得自己是最漂亮的，其实屁都不是，她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感觉自己是唯一的，她感到骄傲，因为只有她能接近男生，和男生混在一块，她们只有羡慕的份儿，所以她没有一个女生的朋友，没人喜欢她，后来她就成了坏女生，老师，家长，同学都另眼看她，她就更加愿意混在那些有头有脸的校园老大中间，她感到那样自豪，她和他们搂搂抱抱，因为她觉得这样才能永远混在他们中间，成为他们中的人。

她说初四的时候男生们说让她证明自己的诚意就让她在一个教室里脱掉所有衣服，因为女生害怕脱衣服，要加入他们就要把自己当成男生，她就脱了，那时候还没有能拍照的手机，他们在她身上莫，莫了好久，莫了所有地方，最后其中一个男生走过来说她是贱人，而这个人是她喜欢的那个男生，那个男生不仅莫了她还亲了她，后来他们让她混在他们中间，让她做他们每个人的女朋友，每个人都有权利搂她抱她，她觉得这是他们对她的认可，她知道男生喜欢这样，其他女生没人敢没人能，她做到了，她自豪。

高一的时候，她逃课去了那个她喜欢的男生学校，那是一所技校，她在那里住了三天，和那个男生的室友一起喝酒唱歌，那个男生让她和他们喝酒做游戏，还是搂搂抱抱，她以为这是那个男生喜欢的，她就做了，她住在他们寝室里，学校管理的很松，两盒烟就打通了寝室的看门大爷，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喝了酒，她住那个喜欢的男生的床，那个男生在地上睡凉席，天很热大家说了几句就没人说话了，有个人说太热了，我拖了，然后所有人都拖了，有个男生说：你敢吗？

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接着说：她真敢！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初四的时候就给我们拖过。

然后她就拖了，接下来安静了，在她要睡着的时候一个人来了，她不知道该不该喊该不该跑，她不知道那个她喜欢的男生是不是喜欢她这么做，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是那个男生，一共八个人，后来那个男生把她送到火车上跟她说：你真贱！

她问我：你说我贱吗？

我没说话。

她说后来所有的男生都很快就不要她了，她感觉自己像是没人要的小猫小狗，谁要是要她她就跟她，她说，她就找肯要她的男的，要几天也行，几个月也行，她怕没人要，她努力讨好那些男生，什么都让他们做，他们喜欢那样，可最后都不要她了，她说她还和两个男的以起生活了两个月，每天晚上睡一个床，她觉得两个男人都要她她不会被扔，她觉得她们喜欢这样，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她就做他们喜欢她做的，后来他们还是不要她了，她说，她知道了，男人不是不要她，而是不想那么长时间都要她，男人喜欢要一个女人几天，几星期，几个月，甚至就一个晚上，他们喜欢这样，所以她就和每个男人过几天，他们不要了就还有别人要，每个人要几天也是一辈子都有人要，是不是你说？她问我，我不知道。

我在想，初四的女孩，在一群男生面前做到一师不挂，任他们摸弄任何一个部位，一群男生伸着手走向一个女孩赫果的躯体，手指在任何一个地方蠕动探索，他们看到什么了，看到她瘫软，看到她不能自持，看到她强烈呼吸起伏的胸膛，看到流出液体的角落，看到痉挛扭动的身躯，听到她不自觉的申银，然后，他们告别了纯真，少年，美好，云淡风轻，纯洁，无暇，所有透明的恬淡快乐变成了灰暗的混浊的卑劣的龌龊的下流的体验，感觉，欲念，贪婪，和流俗的会意，明了，知晓，看到了人们之间彼此默认的规则，整个社会的交易筹码，真相，就像一次告别纯真的集体死亡，所有人朝拜过一尊果露的神像，然后将罪恶一饮而尽，见血封喉，如此壮观，如此震撼，如此尸横遍野，如此目不忍睹……

三 在宁静中怀念

当时间偷偷地把一切改变，当我们恍然大悟却发现一切已经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挽回的挫败就会狠狠抓住每个人，要么偃旗息鼓，要么破釜沉舟，我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看见镜子里那个裤子托在腿上半裸而歇斯底里的老男人，脑子里想着这些，屋里很静，这种带着呼吸的宁静带给我有关时间的怀念，那些已经死去的记忆。

她出生那天，我记得是一个很漂亮的小护士把她抱到面前，甜甜地说：是女孩儿。我还记得她带着木兰花的香，一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拿着满是康乃馨和百合的一束鲜花，于是我给她起个名字，叫馨蕊。

14个月的时候，她会叫爸爸，那时我觉的她是一滴清晨的露水，洁白的花朵，双眼如水晶般澄澈，让这个鄙俗的世界显得如此灰暗，我感到身边满是灰尘，我一定要让她干干净净的成长，不让她受到任何沾染，她是世上唯一洁净的地方。

她开始长大，上了小学，开始识字，我把我知道的一切美丽的纯洁的东西都交给她，我努力保护她的心灵，让她充满纯洁澄澈阳光，教她所有优雅的，高尚的，美丽的东西，让她变成一个纯洁的，温婉的，亲切的，端庄的姑娘，做一个世界上最纯净的女孩，我告诉她世界是明亮的，清澈的，洁净的，但是男孩是脏的，是不好的，是坏的，他们都是虫子，是老鼠，不能和他们一样，他们都不干净。

我教她诗词歌赋，让她学琴棋书画，她开始上了初中，我不许她留长头发，不许她染指甲，不许她化妆，不许她穿裙子，不许她穿任何花枝招展的衣服，我要让她学习，让她安静，不能浮躁轻佻，要让她离开男孩子的视线，离开早恋的沼泽，我教她打篮球，打排球，告诉他可以崇拜那些男生，崇拜就要努力做到他们那样。

她精力充沛，活泼开朗，我们下棋，打球，散步，她叫我老子，我叫她小妞，她撒娇耍横，甚至发脾气，我哄她顺她，讨好她，我说我是你老子，她说，你是老头子。

她上了高中，开始不听话了，个子长高了，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她买裙子，留头发，戴首饰，开始不停地打电话，每天都有男生在门口，我说的话开始失去效力，开始不停地跟父母闹别扭，甚至吵架，她要我不要管她的事。

每个男人都想把自己的女儿保护好，让她不想年轻时自己认识的女孩子那样和男生发生关系，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被别人上，被别人玩，每个男人都知道年轻的人们想些什么，男孩子们如何对待异性，我不能让别人沾染她洁净的身体，除非她结婚。

高考过后，就在今天，刚刚，我们吵了一架，今天她妈妈值夜班，不在家没人劝架，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她生就长得漂亮，迷人，我把她塑造成了有底蕴，有精力的姑娘，她坚持要出去，出去和同学玩，我知道就是喝酒蹦迪鬼混，高考过后的孩子还能干什么，她竟然穿着丝袜，短裙，斜露肩的短衫，梳着时髦的发式，告诉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我看见楼下有车，一个男生倚着车门在抽烟，我是过来人什么不知道，我们吵，我说不行，不能让你出去跟她们胡闹，我不准你出门，穿成这样不准你出去，楼下的车是等你的，我知道，你想怎么样，他想怎么样，你们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她朝我吼，说我无知，控制狂，说她想怎么样我管不着，说她长大了，和谁在一起是她的事，今天她就要证明她长大了，不再受我控制，她说我心里不健康，囚禁她，她要报警。

我看到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而不是那个我的小姑娘，时间把一切都变了，面目全非，而我们在岁月的涡流里竟然原地未动，对身边的变化毫无察觉，等我们明白过来已经无可挽回了。她长大了？我已经不能再约束她了，不能让她远离男人的狎玩，不能让她守住处子之身以我女儿的身份保持纯洁，我告诉她那些男生只是想占有她，占她的便宜，玩弄她的身体和青春，她朝我大喊她愿意，她喊我心理变态，她冲向门。

我不能接受我完美的女儿被别的男人玩弄，狎亵，占有她的处子之身然后在心里惬意地笑，既然被占有是注定的，既然我已经无法再把握住，保证她的完整无暇，与其让别人来破坏我守护的东西，惬意地占她的便宜，那不如由我来破坏，我的东西怎么能让被人玷污，唯一的办法是我先占有！

要么认输要么破釜沉舟，每个男人都不希望别人夺走他身边的女人，那些过去太多的女人让我觉的愤恨，就像她妈妈，我想让她没有过去，知道娶她的人成为她的全部，我也会把她完整滴交出去，但是一切都变了，我瘫坐在地上，对着镜子，她躺在床上，同样衣衫不整，看的出撕扯的过程，我们都静静地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呼吸，在宁静中，个自怀念着，死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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