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车票（一）

《初入尘世不知苦》

人生就如同一列开往死亡的列车，终点都是一样，可沿途的风景却各有不同，和你一起看风景的人也一直再换，最终，还得独自下车。曾经你以为的那些遥不可及的事物，说来就能来了，其中有一些你不但不可以拒绝，更加不能逃避。我的故事就叫“单程车票”吧！

也许我的出生，对于我的家庭，对于我所在的村庄来说：一个带把儿的，就代表了希望，代表了未来，代表了香火传递，代表了生生不息。

经常能听到母亲说当年生了我以后日子有多么的难过，计划生育天天上门。最后迫于无奈，早上天不亮父亲送母亲和我去外婆家躲避，晚上接回来。有一次晚上回家开门一看，我家养的两头猪疯了，用嘴把院子拱的能种地了。每每说到这里，母亲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所以我常常在想要是没有我，或许他们的生活比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吧？

我明明记得六七岁的我时常说起：长大后要娶一个和我们村里某某某的媳妇一样漂亮的媳妇。还说过，我很喜欢《鬼丈夫》里的紫烟，将来娶的媳妇一定要和紫烟一样漂亮。可为什么走着走着，我就走偏了。我成了一个gay。我努力在回忆，想从回忆里寻些蛛丝马迹！

说到校园霸凌，大家肯定会觉得这种事只能发生在学生之间，谁能想到，我遭遇的霸凌是教了我三年的女老师带的头？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老师姓名、样貌，包括她老公、她儿子的样貌，至今我都能想的起来。各种花式体罚，各种辱骂、各种恶俗的外号，恐怕整个学校都没有人能有我见识的多。为什么？因为我成绩不好！对，就是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

我成了gay，和这个女老师有没有关系我不确定，反正自此以后我很害怕女的，我甚至惧怕自己的母亲。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以情书的方式向我表了白，我有些欢喜，却也不知所措。只觉得我和她说说话，看看操场边上站立几棵稀稀落落的白杨树就已经很满足了。那时候，我没想过以后，没想过我会不会和她结婚，会不会上了大学，会不会娶了别的女孩子。

上了初中，视野也开阔了，见的人也多了。一群又一群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每天在我眼前来来回回，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融入他们其中，说我内向吧，我有时候又屁话一大堆，说我外向吧，人多时，我又羞于表达。唉，总之很矛盾。

我觉得，无论在何处，在学校或者在社会上，分等级真是无处不在，就拿同桌来说吧，学习成绩好的，无论你高矮胖瘦，往往都是前面三排。后面的那就可想而知了。新的环境，新的同学，让我有点拘束，也不敢和身边不认识的人说话。

“哎，这儿有人吗？”一个陌生的面孔问到。

“没，没人！”我回答的过分拘束。

随即他就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坐在了我的旁边。我不敢看他，因为眼镜的余光告诉我，他长的很好看，很白。就这样，我们没说一句话的坐了一个上午，反正我能忍得住，他我就不知道了。果然到了下午，他就以各种理由和我搭话了。

“你的笔借我用用”

“你有没有字典”

“你的脸好圆啊！”

“你的脸很红，像苹果”

他一直问我，我也总不能不回答他，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之后他就越发的放肆，每天放学要求我去他家，各种的围追堵截，威逼利诱。我呢？还是去了……

到了第二学期，很遗憾，我就坐在了倒数第二排，最开始的时候，我很沮丧，很不开心，唯一让我能够有一丝丝的欣慰的是我的同桌，一个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的男孩，我觉得很养眼。可后面发生的所有事，却让我猝不及防。我想，这也是我迷失的开始吧！

十六岁那年，我正值年少，在同村人的诱骗下，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我那一塌糊涂的学业，背着行李去了咸阳。

其实我辍学和那个同村的关系不大，真正的原因有两个。多年来我只是不想提及而已。一.我的成绩偏科的严重，严重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二.我的家境真不是我想象想的那样，每次开学，母亲为了我的学费四处借钱，我不是嫌弃我的母亲，而是不愿意看到母亲低声下气的和别人借钱。

说实话，我这一生才过了一半，但父母却注定是我这一生的死穴，我不想，也不愿意看着他们有一丝一毫的难过，有时候他们生病，我都想着，这些病痛还不如让我受着，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得母亲为了我的学费而四处奔波。现在和母亲聊着这些话题时，我只是说当时我是不想上了，从未提及母亲借钱的事儿。

临去咸阳的前一天，母亲还在问我考虑好了吗？我回答的很坚决：“考虑好了，不上了。”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到：“将来你若后悔的时候，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我依旧是那一副死相，母亲眼见无果，也就不再劝我了，而是说：“到了咸阳，好好干活，别偷懒，挣了钱不要乱花，不要抽烟。”

我点了点头…

多少钱的车费我都忘了，只记得下了公共汽车，我惊呆了，第一次到咸阳，车水马龙的景象让我一脸懵逼，想象着我以后要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了，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记得那天很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左一刀右一刀的划着。我站在世纪方圆广场上，等着前来接我的人，等了好久，站的腿都麻了，我心里在打退堂鼓，我有点后悔。幸好来接我的人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来了，简单的聊了几句，原来她还是我同学的妈妈呢！

一日不到，我便顺利的进入了我的工作岗位，在咸阳一个学院食堂里卖米线，老板娘是个脸上整日挂着假笑的中年妇女，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嘴上笑嘻嘻，心里麻麻批。”

你可能认为我今后会在餐饮这个行业上发展，然后娶妻生子，安家乐业。

呵呵…那就大错特错了，殊不知，咸阳一行，彻彻底底的扭转了我的一生，从此让我踏上了一条不可逆转，难以回头的路。

在卖米线的时候，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泡米线、切配菜、煮米线、浇汤、收钱都是我一个人，忙的和狗一个样，隔壁的摊位都是四五个人，看得我难免一阵子的失落，甚至有些想回去上学的冲动。

两日后老板带来了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年，明眸皓齿，头发飘逸，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谁能想到日后，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折损于他的手中。

短暂的交谈后得知他叫蓝翔，这个姓氏多好听啊！就像现在的蓝湛、蓝忘机、蓝二哥哥。可惜他空有一个姓氏，为人却是狡诈猥琐，爱出风头，还有一些小偷小摸的习惯，总之哄骗我这种单纯的憨包是绰绰有余了。

后来由于经营不善，学院的米线生意倒闭了，老板看我们年幼，便又给我们寻了一处安身之地。秦都区一个河南人开的小吃店，老板把我和那个蓝翔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好久，具体聊了什么我已经忘了，但青春期的男孩之间聊的话题肯定是万变不离其宗。

突然，他下床了走向了我…

事后我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拒绝他，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至此之后，我每每见到他，总是刻意的闪躲他的眼神。人多的时候他还稍作收敛，一旦周围没人的时候，他就徘徊在我的周围，并且说着一些及其轻佻的言语，

花言巧语之余，他还会买一些吃的喝的来给老板和老板娘还有其他一些员工吃，而我也在其中，吃呢！就表示我认同了我和他之间的事儿，不吃呢！大伙儿都在怪不好意思的。直到老板娘亲手递给了我一个雪糕…

直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当年他明明比我小一岁，在人际关系上面却是八面玲珑，懂得花言巧语，懂得拉拢人心，会打游戏，看过毛片，会撩妹子，还会撩男子。这所有的招数我一样都不会。他到底生长在什么样的一个家庭里呢？

有一天发了工资，他叫我吃饭，我拒绝了，下班路上，他一路的软磨硬泡，我最后还是去了。他叫了几个菜，还有好多酒。我问他就我们俩个，你要那么多酒干嘛？他说认识好长时间了，都没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不够意思。他还说了，很高兴认识我之类的话，几杯马尿下肚，我竟然有些感动了，吃吃喝喝的我已经是头昏脑胀了，我提议回去，他便去结账。很奇怪他也喝了，为什么他还是精神抖擞的，一路上都是他扶着我的…

回去之后我便倒头就睡了，是那种不省人事的姿态，直到后半夜我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给痛醒了…他见我醒了，竟然用手捂着我的嘴巴，疼痛更加激起了反抗的欲望，我用尽力气摆脱了他，我身体的某个部位在叫嚣的疼痛，我失去理智，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次我是真正的失去了一样东西，一样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东西。

我算是认栽了。

渐渐的我上了他的贼船，不能自拔。而他就像长在了我心脏上的一颗毒草，拔呢，连筋带肉的下不去手，不拔呢，不仅毒大伤身，而且还见不得人。直到后来，我要回家休息，老板给我预支了2000元，他偷了我的钱，我又一次揍了他，从那之后我便彻底和他决裂了。不久我便提出了辞职，老板问原因，我没有说出他的事儿，因为他年纪小，嘴巴甜，会哄人，所以老板有些宠他，即便是我说出他的所作所为，老板不仅不会相信我，可能还会给我冠上一个搬弄是非的头衔。

我以为离开咸阳，远离他，我就能回归正常，我就能好好生活，我就能找个女孩谈个恋爱，最后再结个婚。

哼，我这一生时常活的梦幻，活的纯真。

《南下寻梦》

离开咸阳没多久，我就南下去了广东，我努力让自己忘了咸阳所发生的一切，忘了那个坑，忘了那个带我入坑的人。

到了广东之后，我才发现，这里的一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美好，每天枯燥无味的两点一线的生活慢慢的磨掉了我所有骄傲和自信。

无数个明月高照的夜晚，我是失眠的，我已不记得我买了多少个封面精美的日记本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一页页的日记，是我的寄托，是我的伙伴，是我身处异乡唯一能让我倾诉的对象。

有天早上下了夜班，宿舍门上贴了一张告示，大概内容是让我们搬宿舍，舍友们在一阵嘈杂的讨论之后也都各自收拾铺盖。

新宿舍的地理位置很是偏僻，但胜在环境清幽，没有过份的喧闹之声。推开门，上铺有个人起身看了看，我俩简单的打了招呼后他又接着躺下了。我也识趣的没有过多的打扰，铺好床后，简单梳洗一番，也就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依旧是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直到有一天我睡的朦朦胧胧的被一阵激烈的辩论给吵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正是第一天进宿舍遇见的那个小哥哥，他坐在我的床边和对面床的粗糙汉子聊的是热火朝天。

睡的正香，被人无故吵醒，我闭着眼睛强压怒火，低声叫他们小声点，却不曾想那小哥哥竟然轻轻的拍着我的被子说了句不好意思。这一拍不要紧，可被子里是个活生生的肉体啊！还有一颗不安的心呢！我不再言语，却也再无睡意，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着他。

你说你个大男人的皮肤怎么能那么细腻呢，连一颗痘痘都没有，除了身高不达标，颜值竟然和那《少年包青天》里的公孙策有八分相似。突然间他和那粗糙汉子停止了谈话，回头看着我说了句：“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明天请你吃饭。”我顺嘴就答应了。

我本以为他也就是开开玩笑而已，并没当真。谁曾想几天后的礼拜天，他真的叫我去吃饭呢！

从那顿饭之后，我俩渐渐的熟悉了。他比我大五岁，他叫冯铎，生活中总是像个大哥一样照顾我。送了我一部诺基亚的手机，虽然是他用过的，但总比我没有手机强，他说以后好联系。还送了我一双只穿过一次的361度的鞋子，虽然有点不合脚，但我心里是万分的欢喜。

哦！对了，还给了我一条床单，淡黄色的，上面有着水果图案，还有他吸烟烫的星星点点的小孔，十年了，直到现在，那条床单一直都跟随着我。

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吃了川菜，回来的路上他说这川菜做的太难吃了，还不如自己做的好吃呢。我疑惑的看着他，表示不相信。结果他说等过段时间让我和他出去租房子住，他天天做给我吃，我内心一番狂喜，表面却只是轻声答应。

接下来的所有看的见的，看不见的日子里，我天天在等他说的那个过段时间。

每逢休息日，他总会带我四处玩耍。

有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回厂的路上我半开玩笑说到：“冯哥，你带我熟悉环境，又带我去吃好吃的，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冯铎看着我，然后严肃的说到：“你真想报答我？”

我点了点头。

冯铎说到：“那不如…”

哈哈，我就等着他说什么以身相许啊、今晚侍寝啊！

结果他说：“回去把我桶里的衣服给洗了！”

我失望的点点头。

给他洗衣服的时候，我在想，我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我爱他吗？我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会有爱情吗？就像那个被我深埋在心底的蓝翔一样，我对他从未有过依赖，他也从未给我过安全感。而冯铎不一样，看见他我总是欢喜的，看不见他我是万分焦急的。

在满怀希望的日子里，人总是能过的舒服些，因为所有的想象都是美好而又饱满的。从来不去想那些让人失望的东西。

在宿舍等他下班的日子、等他的时候我想象着一起租房的日子、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上班、一起逛街的日子，我想着这样就够了，永远能这样下去，我还求什么呢！

直到一个叫琪琪的女孩出现，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