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时代，危机中埋着火种。却也是一个浮躁糜烂的时代，腐朽的楼阁之间，飘荡着诱人的歌声。就比如眼前这座帕里莫歌舞厅，富丽锦绣金壁辉煌，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顺远城外还有饿肚子的流民，他们此刻正躺在漆黑的草棚子里，等待着明早政府发下的清可见底的米汤。

大门徐徐开启，红色的长毯自前门铺入厅内，巨大的水晶吊灯缀在顶棚上闪着银色的光亮，灯光照射在明滑如镜的地面上，银星点点，溢彩流光。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中间是盛大的舞台，半弧形的小舞池似众星拱月般遍布在舞台周围。巨大的红色幕布垂落下来，将整个舞台遮的严严实实。而周围的舞池内却是热闹一片，有身姿妙曼的女子穿着一身艳丽的旗袍在台上轻歌曼舞，盈盈细腰如流水般晃动，飘渺悠扬的的歌声在半空中流转蜿蜒，似有无数小虫的触角在耳鬓间撕挠。

座位零星散布在舞池外围，客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处，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在座的宾客，这些人皆是盛装而来，衣料昂贵，剪裁考究，男士或西装、或长衫，女士则以旗袍居多，鲜有几个穿着新式的洋装。前排落座的几名身影，均是顺远各界的世家名流，可见这位女星的红火。

黄松:“这地方跟皇宫一样。”

朱彦霖:“黄松，你也太夸装了吧。”

纪瑾:“君山，帕里莫不是你大哥经营的吗？”

沈君山:“我大哥很少来，都是黄经理在打理。”

黄松:“君山，你大哥可真厉害。”

纪瑾:“顺远商会会长，岂是一般人。”

朱彦霖:“难怪李文忠叫你沈老二。”

纪瑾:“这称呼凭他也配。”

朱彦霖:“纪瑾，你对李文忠意见很大嘛。”

纪瑾:“肯定啊。”

纪瑾:“燕帧和良辰呢？”

黄松:“我也没看见他俩。”

纪瑾:“君山，你看见了吗？”

沈君山:“没有。”

随着一阵萨克斯细腻委婉的乐声响起，舞台上的红色幕布缓缓拉开。场上的灯光由暗渐明，伴随着曲曼婷的登场闪烁不停，随即万千霓虹皆化作一道追光照在舞台上绰约多姿的倩影上。

佳人一身酒红色的旗袍，衬得她肤白若雪，眼波流转处，皆化作风情无数，仅是出场，便已牢牢抓住全场目光。

朱彦霖:“快看，曲曼婷来了。”

黄松:“曲曼婷是谁？”

朱彦霖:“大明星。”

纪瑾:“君山，这是不是跟你大哥沈听白传绯闻那个女的？”

君山:“我对她了解不多。”

朱彦霖:“曲曼婷，曲曼婷。”

黄松:“纪瑾，朱彦霖怎么了？”

纪瑾:“别管他，花痴。”

沈君山:“我让黄经理安排了位置，去那坐吧。”

纪瑾:“君山，还是你想的周到。”

朱彦霖:“曲曼婷，曲曼婷。”

纪瑾:“我还是觉得良辰好看。”

黄松:“我也这么觉得。”

纪瑾:“君山，你怎么看？”

沈君山:“良辰可爱。”

纪瑾:“可爱，这是什么形容词？”

黄松:“君山，我支持你。”

纪瑾:“你俩这话，真让我琢磨不透。”

李文忠:“什么大明星，唱的也不过如此嘛。”

男声自二楼传来，声音虽不大，却在这热闹的舞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楼下众人皆惊讶的抬头向上望去，男人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坐在二楼的卡座上。

李文忠:“都看着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排场不小，水平一般。”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是一碗冷水倒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顿时，楼下的众人便都群情激愤了起来。

观众:“你再说一句试试！”

观众:“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着抢着要给曲曼婷出气。

男人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拎着酒瓶摇摇晃晃的走下了二楼，随意挤开人群。

李文忠:“让一让，让一让，没看见我喝醉了，腿脚不方便吗？”

将酒瓶放在舞台前，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仰起头看着曲曼婷。

李文忠:“虽然你唱的一般，但好在长得还不错。小姐，待会下了班，一起出去喝一杯怎么样？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笔满意的出场费，我李文忠不是差钱的人。”

曲曼婷:“这位先生，我不是交际花，请你自重。”

曲曼婷眉梢一挑，眼中尽是不屑。这种花花公子她在上海滩见过不少，可是像他这样不怕死的还是头一个。

李文忠根本不理会她说什么，走上了舞台，随着尖叫声响起，一把将曲曼婷扛在肩上。

黄经理:“打电话给大少爷，就说有人欺负曲小姐。”

服务员:“是，黄经理。”

没想到来帕里莫还能见到这样一出好戏，台下众人看的津津有味，就差捧把瓜子坐下来呐喊叫好了。

李文忠:“你又啰嗦，唱歌又难听，还这么胖，到底是怎么当上明星的？”

曲曼婷:“你个流氓，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纪瑾:“君山，你不管管？她很有可能是你未来大嫂。”

黄松:“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沈君山:“她的事，不用我出手。”

朱彦霖:“李文忠这小子，真是在哪都横。”

纪瑾:“朱彦霖，你不追星了？”

朱彦霖:“我不过凑凑热闹，这年代仗都打不过来，哪有时间追星。”

纪瑾:“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有这觉悟。”

黄松:“彦霖，我真以为，你被这个大明星迷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