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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顾先生的旧爱

​下午,陈医生来到韩家,帮姜以迟扎针输液,叮嘱她回学校后要注意饮食,如果身体有任何不适,可以给他打电话。

陈医生开了口,姜以迟又执意要回学校,韩永信也不好继续挽留,晚上吃完饭,又给姜以迟拿了几千块钱,让她吃不惯学校伙食的话,可以叫外卖。

姜以迟连忙推托不要,求助姑姑,姑姑在一旁笑道:“你就拿着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做长辈的一点心意。”

姜以迟只得收下,却是诸多不自在。

那一晚,韩愈并未回来,听韩永信说,韩愈晚上留宿顾家,回来也要等明天了。

姜以迟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不用面对韩愈,这让她觉得很轻松。

翌日天亮,韩家派车把姜以迟送到了学校,时间还早,回到508宿舍,舍友惊喜不已,围着她嘘寒问暖。

江宁拍着姜以迟的肩,唉声叹气道:“吃个东西也能过敏住院,注定命中无福,原指望你今后嫁入豪门,姐们跟着沾沾光,如今看来,是没指望了。”

姜以迟听了,只笑不语。

什么叫有福呢?得遇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姜以迟觉得,所谓爱,通常都被融进生活里。有些人的爱情之所以看起来很神秘,无非是因为这些人距离世人生活比较远,有神秘感的通常都不是感情,而是人。

世上爱情都长着一样的面目,不管是政商名流,还是尘世路人,爱情都要历经平淡,越是日子琐碎,越是可以看到相濡以沫的深情厚爱。

在姜家,姜以迟一直觉得父母感情很好。

父亲每次叫母亲名字,声音就会很温柔,熟人听了,总会羡慕一笑,瞪着自家老伴:“你看人家老伴。”

父母像任何夫妻一样,也曾吵过架,吵得最凶的时候,可以相互斗气不说话长达一星期,即便如此,日子还是要在无尽的琐碎中继续走下去。

母亲生病,父亲会焦急紧张;母亲生气,父亲会笑着安抚她;两人夫妻二十多年,从没向对方说过“我爱你”,母亲说:“说不说我爱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他心里。”

深情藏匿在生活里,所以嫁给豪门,还是嫁给贫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是否能在平淡中坚守,哪怕历经磨难也要厮守一生。

刑法学课堂上,再见顾行舟,姜以迟内心溢出了小喜悦。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之窗。

第一次相见,顾行舟的目光就强烈吸引着姜以迟,他思索问题时,眼神专注犀利,很有内容。

这个男人成功演绎了岁月静好,他把安宁淡然放进了云卷云舒中,就那么独立一隅,似乎人世间所有纷扰都能跟他无关。

她知道他很有魅力,她很少看到有男人可以在举手投足间把淡定从容,一寸寸融进浑然天成的气质里。

姜以迟在大学期间,一度很迷茫,她想在终将逝去的青春里关注一些现实以内的东西。但现实以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毫无头绪。

好在她遇见了顾行舟。

他给了她从未有过的触动和梦想,遇到他的每一天,都能激发出无限正能量,他把经历和岁月收藏在他的灵魂里,所以她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她会看到怎样一个顾行舟。

顾行舟正在认真讲课,他每次进教室都会拿着课本,但所有学生都知道,课堂上他从来不碰课本,他讲的东西是学校没办法给他们的。因为他,他们学会了思维延伸,她开始明白,所谓学识,需要在岁月和一次次经历中燃烧自己,正因为他有故事,所以他们才能在他的语言中感受到法学的魅力。

这样奇妙的经历,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给她的。

教室里,顾行舟眸光对上姜以迟,他冷清依旧,她敛眸移开,看似风平浪静,内心却泛起浅波涟漪。

台上,男子转身板书,嘴角有笑意淡淡浮起,刚

才某人上课似乎有点不专心。

台下,姜以迟把手伸进风衣口袋里,那里装着一支失而复得的手机,昨天上午沉潜在了游泳池里,但却被她想方设法捞了上来。

好在手机没摔坏,开机,屏亮,姜以迟从不知道原来她的快乐竟也可以这么简单。

如此反复,只因他对她说:“手机是我买的。”

那天课罢,顾行舟收拾课本离开前,当着03级全系学生的面,对姜以迟说:“姜以迟同学课后来一下办公室,我有事情找你。”

一时间,姜以迟饱经全系学生眼神垂爱,当事人坐在座位上沉淀了情绪,这才起身,拿着背包走人。

前往办公楼,姜以迟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顾行舟的办公室在甬道尽头,那里有一面明亮的玻璃墙,离得很远,就能看到自己的小身影,随着走近,一点点拉高,清晰。

薛明珠有一次来办公楼交作业,看到这面玻璃墙,还曾对她们说:“这面玻璃墙很神奇,仿佛能看到自己从婴儿时期一点点长大成人。几十秒,小小的自己眨眼间就长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忽然有点小感伤。”

姜以迟明白:所谓日子,经不起推敲钏。

房门没关,姜以迟在办公室外面停了两秒,抬手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顾行舟正站在打印机前整理资料,姜以迟走进来的时候,他侧眸看了她一眼,神情平静:“下午要输液,别忘了。”

“……嗯。”姜以迟略感意外,他喊她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他问:“有人陪你去医院吗?”

“有。”A大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落在学校附近,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就算没人陪她一起输液,姜以迟一个人也能应付过来。

早已敲定好的,顾行舟下午要和诉讼当事人面谈,所以没时间照应姜以迟,听到有人陪她一起输液,倒也安了心。

想了想,顾行舟说:“输完液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姜以迟很想问他,给他打电话干什么,但出口话语却是:“我没有你电话号码。”

有些后知后觉,顾行舟这才意识到他们认识这么久,但却从来没有向对方告知过彼此的电话号码。

笑了笑,顾行舟低头对姜以迟说:“把你手机给我。”

递给顾行舟的是一支银白色手机,至于那支被她千辛万苦捞出游泳池的黑色手机则一支潜伏在她的口袋里,不敢轻易拿出来示众。

也许,口袋里潜伏的早已不再是一支手机,而是她深深藏匿的心思,担心一朝暴露,迎向她的却是惴惴不安。

顾行舟拿着手机,手指娴熟的输着号码,把名字编写在内,存入电话薄之后,又用姜以迟的手机拨打着他的号码,听到手机在响,这才挂断电话。

把手机还给姜以迟,姜以迟低头看着电话薄,“顾行舟”三个字烫红了她的眼。

下午,楚逸陪姜以迟去医院输液,殷勤周到,不时有目光投落在姜以迟这边,输液室有女病友小声感慨道:“唉,好男人永远都是别人的。”

期间,蒋依依给姜以迟打来了电话,姜以迟佯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楚逸,一直笑眯眯的楚逸,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了,凑到姜以迟耳边,小声说道:“我先去趟洗手间。”

“去吧!”姜以迟理解楚逸的感受,惟愿时间能够冲淡一切烦愁。

电话那端,蒋依依问姜以迟:“刚才是谁在跟你说话?”

“楚逸。”

蒋依依忽然沉默了,姜以迟只能主动打破沉默,对蒋依依说:“我昨天跟哥哥通过电话,他说他有可能今年会回国过年。”

“真的?”蒋依依一扫之前消沉,声音很激动,那样的欢喜倒让姜以迟失笑不已。

那时候的她又怎么会知道,蒋依依之所以激动欢喜,并非因为她的大哥要回国了,而是她终于可以见到她心仪喜欢的男人……

大哥和爱人,岂可相提并论。

“那么激动干什么?他只说有可能,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回来。”姜以迟担心蒋依依只是空欢喜一场,毕竟还不知道爸妈是否放行。

蒋依依笑道:“一定会回来的。”

​姜以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蒋依依说的那么坚定,好像哥哥已经提前预定好机票,回国在即。

​“我就知道。”有时候,蒋依依对某些人,某些事情的坚持比姜以迟还执拗。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挂断电话。

楚逸回来时,看到姜以迟坐在椅子上,头低垂着,似是睡着了,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无声坐在她身边,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他肩上。

似是睡着的姜以迟,轻轻睁开眼睛,随后闭上。

楚逸很好,只可惜蒋依依不爱。

输完液,楚逸和姜以迟在外面简单吃了饭,把她送到宿舍楼,楚逸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姜以迟险些吓一跳,508舍友正在集体做面膜,一张张发青的脸,别提多瘆人了。

薛明珠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书,见姜以迟回来,好心道:“迟迟,要不要做面膜?”

“不做。”

这话本正常,奈何江宁故意曲解,也有心逗姜以迟,便从床上坐起来,伸出兰花指:“来嘛小妞,做一次一百,做两次两百,再送一次。”

姜以迟送了江宁两个字:“下流。”

闻言,江宁笑得天花乱坠:“我说的是做面膜,你想的却是男欢女爱,大伙评评理,我和迟迟,究竟谁下流?”

“……”姜以迟拿着手机,直接去了洗手间。

姜以迟给顾行舟打电话的时候,顾行舟正在参加一个饭局,听到手机响,再看名字,嘴角微微上扬,对餐桌众人歉然一笑,这才起身走到了房间一角。

“输完液了?”直接开门见山,顾行舟话语简洁有力,但能从玻璃窗里看到他讲话时柔和的脸部线条。

“嗯。”姜以迟紧接着问他:“给你打​电话,有没有打扰你?”

“没有。”她还记得打这通电话,对于顾行舟来说,可谓暖人心扉。

窗外,夜幕笼罩尘世,万家灯火点缀了双眼,顾行舟语声轻柔温和:“有没有吃晚饭?”

“回学校之前吃了一碗馄饨。”回话的时候,姜以迟并未多想,说完之后,听到对方低低的笑声,这才懊恼不已。

她只说自己吃过饭就行了,又何必老实交代自己晚上吃了一碗馄饨?

话已出口,难以收回,好在顾行舟没有站在她面前,要不然一定可以看到她蒸红的脸。

门上响起敲门声,紧接着薛明珠的声音尖锐响起:“迟迟,快出来,我都快憋死了。”

这声音来的太突然,姜以迟来不及捂手机,别说是顾行舟了,只怕隔壁宿舍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顾行舟淡声问她:“你在哪儿?”

“洗手间。”就算她不说,顾行舟又怎会猜不到。

电话那端,顾行舟笑容加深:“是薛明珠吧?听声音似乎很急,出去接电话,别把她憋坏了。”

“哦。”姜以迟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有这样的舍友造孽啊!

打开门,更惊悚的话还在后面。

薛明珠看到姜以迟出来,幽怨的白了姜以迟一眼,关门前,嘴巴特毒:“迟迟,老实说你是不是便秘啊!”

“你才便秘。”姜以迟下意识还击薛明珠,这话也不知道薛明珠有没有听到,反正顾行舟是听到了。

姜以迟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给活埋了。

“那个……”我不便秘。

姜以迟终是没说出口,如果她真告诉顾行舟,她不便秘的话,反倒像是在遮掩她便秘一样。再次感慨,她的舍友们,都是她人生中的贵人啊!

瞧瞧,因为她们,她平淡无奇的人生里被强行增加了多少笑料?

顾行舟隐约猜到那孩子怕是脸红了,忍着笑,怕自己笑出声,增加她的难堪,有意结束通话:“

早点睡,别熬夜。”

姜以迟拿着手机,有气无力的回到宿舍,蒋童童连忙关切道:“迟迟,你真的便秘吗?我妈那里有一个偏方挺灵的,回头我把偏方要来给你。”

“……”姜以迟躺在床上,装作没听见。

江宁“啧啧”道:“羞什么?谁还没便秘的时候,别怕,姐姐不笑你。”

“……”姜以迟直接拿被子蒙着头,她爱508,真的。

这边,顾行舟挂断电话,嘴角笑意清凌照人,涟漪荡漾,一向漠然待人的顾行舟,何曾有过这样的神彩?

落入同僚眼中,俱感讶异,纷纷望向他,猜测能让男子这般微笑,是否跟之前那通电话有关。

“怎么?”顾行舟端起水杯,淡淡的扫向同僚们。

“没什么,没什么……”

那天姜以迟离开韩家,韩愈并不知晓,所以姜以迟回到学校后,一直担心韩愈会找她,事实证明确实是她想多了,手机风平浪静,韩愈是知道她手机号的,但却一直没给她打过电话。

也许,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未上心……

转眼间迎来了圣诞节,且不说大街小巷是否都摆上了圣诞树,挂起了小彩球,就说t大校园吧!几乎所有图书馆和餐厅里都摆上了大小不一的圣诞树,彩旗高低起伏的挂在天花板上,一派节日喜庆。

到了平安夜那天,蒋依依来学校看姜以迟,给她送了一只大大的水晶苹果,姜以迟两只手合起来也没把苹果拢在手心里,笑道:“这么大,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天气太冷,蒋依依哈着热气,跺着脚说:“吃不完也要吃,把整个苹果吃完,这才吉利。”

姜以迟和蒋依依回到宿舍,舍友们还是第一次见蒋依依,直夸她长得漂亮,就连以美貌著称的江宁也忍不住说蒋依依气质很干净,还问姜以迟,是不是南方女孩,气质都很好。

这话连带也把江宁自己给夸了,一屋子的人都在笑。

那天508宿舍里,蒋依依从包里掏出一只包装好的苹果递给姜以迟,对她说:“你把这只苹果给小哥送去,就说是你送的,我在宿舍等你。”

“楚逸宿舍离这里不远,你自己送给他。”姜以迟看着那只苹果,不接。

蒋依依已经把苹果塞到了姜以迟手里:“快去,回来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楚逸没在宿舍,他的舍友说导师找楚逸有事,一时半刻回不来。

蒋依依在宿舍等她,姜以迟没有久待,把苹果放在楚逸书桌上,跟他的舍友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回去后,蒋依依问她:“小哥怎么说?”

姜以迟去洗手间洗手:“没看到他,我把苹果放到他书桌上了,他一回宿舍就能看得到。”

“哦。”蒋依依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蒋依依想法,姜以迟还是知道的,他们打小就感情深厚,纵使无关情爱,却不愿彼此关系渐行渐远。蒋依依急于和楚逸回到最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修补表白被拒引起的疏离和隔阂。

这时,薛明珠走了进来,对蒋依依点头笑了笑,然后对姜以迟说:“你猜我刚才在操场旁的小树林里看到谁了?”

“谁?”虽是询问,姜以迟却是半点好奇心也没有。

薛明珠愤愤道:“江宁和她那位小男朋友,这两人竟然躲在树后接吻。”

沈沚(作者)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是508宿舍,因为我自己的宿舍是1508,所以就写成508宿舍啦,我自己的宿舍里都是一群活宝

沈沚(作者)现在因为疫情也不能回学校,还有点想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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