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
中午阳光充沛，温热了姜以迟垮掉的脸庞，她无意识咬着手指，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奇怪的是，姜以迟除了愕然之外，并不觉得尴尬，但被顾行舟这么深深凝视着，姜以迟心跳却在不经意间漏了好几拍。
不是动心，而是紧张。
再说顾行舟，目睹姜以迟小动作，眸光微微沉敛。
顾行舟这个人有洁癖，总觉得咬手指是小孩子的专利，况且不卫生，但……姜以迟咬得太重，吃痛皱眉，连忙甩了甩手，动作很傻。
都说姜以迟很聪明，眼下做出这种举动来，顾行舟觉得有点好笑。
他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中午好。”
简单一句话，却让姜以迟彻底死了心。她原本还奢望全系学生那么多，顾行舟大概不会认出她来，没想到……
姜以迟动了动身子，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低声唤道：“顾老师好。”
顾行舟颔首点头，“看书呢？”
“嗯。”姜以迟低着头，摆弄着圆珠笔。
圆珠笔在桌面上被迫转着圈，看起来比她本人还可怜。
顾行舟挑了挑眉：“红楼梦？”
典型的明知故问。
“……嗯。”姜以迟脸开始红了。内心百味杂陈，他会不会发现她接连逃了一星期课？
姜以迟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顾行舟再开金口，刚抬头，就见他依然盯着她看，顿时连气都不敢出了。
顾行舟憋住笑，这孩子就这么怕他吗？心虚吧？
“站着不累吗？”话落间，顾行舟手指微抬，示意她坐下。
“谢谢老师。”姜以迟连忙坐下，看起来乖巧听话。
几分钟之后，姜以迟开始坐立难安了，因为顾行舟在看书，没有再说话的打算，而姜以迟呢？唯恐顾行舟发现她逃课，行讲师之道，克扣她学分。
权衡之下，姜以迟只好开口：“顾老师平时看红楼梦吗？”
闻言，顾行舟抬眸瞥了她一眼，显然这孩子正在试图挽救她的学分命运。很奇怪，他竟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行舟说：“偶尔。”小学看过，现在没时间看。
重头戏来了。
姜以迟说：“老一辈人告诉我，通读红楼梦，以后走入社会，人际关系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言下之意，《红楼梦》也应该作为教科书并入法学系课程里。
顾行舟失笑，为了学分，还真是难为她了。
他顺着她的话，开口问她：“你觉得红楼梦里谁的性格最好？”
姜以迟正儿八经道：“平儿，远近周全。”
想了想，顾行舟又问她：“你不觉得林黛玉很聪明吗？”
姜以迟并没意识到顾行舟在这次谈话中，给她设置了语言陷阱。
她笑了笑：“林黛玉确实很聪明，可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她不懂得掩饰她很聪明。”
掩饰聪明吗？
顾行舟放下手中的书，若有所思。
自从那日，姜以迟在图书馆偶遇顾行舟之后，每逢有他的课，必定老实报到。
陈牧依然不死心，继续追求姜以迟。
508宿舍的人很佩服陈牧，因为他脸皮很厚，可以不理会众人目光，坚持陪读，执念可嘉。
这天，刑法学课堂上，陈牧大出风头。
顾行舟讲了一起刑事案件，到了学生主动发言环节，陈牧踊跃举手。陈牧毕竟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待他阐明观点，发言完毕，顾行舟随口问了一句：“这位同学好像不是03级学生？”
如果姜以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她会事先拿着针线筐把陈牧的嘴缝起来，因为陈牧是这么回答顾行舟的：“报告老师，我是姜以迟的家属。”
此话一出，惹来笑声一片。
也不知道顾行舟有没有相信陈牧的话，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是么。”
姜以迟很淡定，继续看书，她在想，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但陈牧的喜欢，却让她觉得很困扰。
下课，顾行舟收拾课本走人，还没走到办公楼，就觉察出不对劲了，转身望去，身后远远的跟着一个人。
姜以迟自己也没想到，她会跟顾行舟同走一条道。
一前一后，刻意放远距离。
顾行舟今天穿着黑色开襟针织毛衣，米色休闲裤，沐浴在阳光里，周身仿佛镀了一层金。
姜以迟不得不承认，今天顾行舟帅得出奇。
原本可以一直相安无事的，谁知顾行舟会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的同时，向她招了招手。
姜以迟愣了几秒，这才朝他跑了过去。
“顾老师。”
阳光下，少女跑得急，有些气喘吁吁，顾行舟眼眸柔和：“有事？”
“呃……有事。”姜以迟原本想说没事的，但这里离办公楼还有一段距离，她这人怕冷场。
姜以迟迟疑开口：“那个人不是我家属。”
姜以迟说完，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有没有家属，跟顾行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她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只能说，她实在不知道该跟顾行舟说些什么。
顾行舟起先没听懂她的话，待明白过来，眼里开始有了笑意，“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他明白，她是怕冷场，但无疑这个话题很失败，此刻她大概很懊恼吧？
并肩而行，姜以迟很郁闷，她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不管说什么都不对。
“老师。”她轻声唤他。
“嗯？”
深吸一口气，她说：“我不是为了跟您解释，这才跟在您身后，是英语老师有事情找我，我才来办公楼的。”
顾行舟很想克制笑意，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我知道。”他真的知道。
冬天来得很晚，拖到11月末，这才开始有了寒意，一连下了好几日大雨，所以显得阳光格外弥足珍贵。
12月初，迎来了韩永信五十岁生日。
生日前一天，姑姑给姜以迟打来了电话，地点约在了咖啡馆。
咖啡馆距离清欢投资公司很近，只隔了一条马路，姜以迟抵达咖啡馆的时候，姑姑正在跟合作方谈公事。
姜清欢一身白色套装，典型的女强人装扮，远远看到姜以迟走过来，姜清欢笑容依旧，眼神示意阿笙先找地方坐下。
姜以迟随手取了一本杂志，坐在了远处角落里。娱乐杂志，姜以迟对明星不感兴趣，翻了两页，就丢到了一旁，点了一壶柠檬茶。
半壶茶下肚，姜清欢终于起身跟人握手告别，把人送到电梯口，这才转身朝姜以迟走过来。
姜以迟倒了一杯茶放在姜清欢面前，姜清欢先是询问了姜以迟的学业和生活状况，这才切入正题。
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只盒子，很精致，递给姜以迟：“你姑父的礼物，我帮你选好了，明天你直接送给他就行。”
姜以迟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支名牌钢笔，姜以迟抬眸看向姜清欢：“如果钢笔很贵的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买的。”她还是学生，哪来的钱？
姜清欢笑了，“是不是你买的并不重要，只要是晚辈送给他的礼物，他都喜欢。”
姜以迟把钢笔收好，保留意见，尽管她觉得这么做并不好，但让她亲自挑礼物，好像又太难为她了。像韩永信这样的人，名利双收，如果礼物可以用金钱买来的话，那他想必是什么都不缺的。
姜清欢很忙，手机响起的时候，她并不急着接，而是看着姜以迟：“还回学校吗？”
“嗯，下午还有一节课。”
姜清欢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送你。”
姜以迟拒绝：“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姜清欢想了想，说：“也好，明天我让司机去学校接你。”
姜以迟原本想拒绝的，但拒绝次数多了，又怕姜清欢多想，就点点头，拿起外套，跟在姜清欢身后，结账离开。
晚上入睡前，江宁她们继续夜聊八卦，这次的男主角终于从顾行舟换成了韩永信。
薛明珠拿着手电筒，从被窝里探出头，脸色煞白，女鬼都没她吓人：“报纸上都说了，明天是韩永信五十岁生日，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给我爸办一场豪华生日宴，气死他们。”
典型的心理不平衡。
蒋童童感慨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江宁在做仰卧起坐，喘着粗气：“听说韩永信有个儿子，就是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我是不是有机会？”
根据以往经验，八卦可以支撑江宁她们亢奋大半夜，姜以迟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安心入眠。
翌日黄昏，姜以迟没有迎来韩家司机，倒是在大学门口看到了……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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