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为尊卑

凉汐殿院中的一处方桌上趴着有气无力的夏七夕，待木槿树上的第一百零一片叶子掉落到她的肩上时，偏殿终于传来浅落柔柔的声音“娘娘，用膳了”

　　夏七夕顿时来了精神抖掉了身上的叶子提起群角跑到了偏殿。

　　当看到桌上白花花的豆腐和白菜后，瞬间焉了…

　　拉拢着肩的夏七夕一脸郁闷的问道“还有别的吗”

　　浅落为难的把盛好的米饭递到夏七夕面前道了句“娘娘，其实，今日御膳房没有送膳食过来…这些菜还是奴婢用月奉从掌事姑姑那里得来的”

　　看着小丫头眼眶湿润的可怜模样，夏七夕气红了脸一巴掌拍在饭桌上吼了句“卧槽！！这帮狗东西欺人太甚！”随后撸起了袖子露出白花花的细胳膊摸了摸落落的头道“不哭，跟我走…”

　　落落怔怔的看着夏七夕气势汹汹夺门而出的背影愣了半响才想起来问道“去哪儿？”

　　“撕逼！”

　　看着夏七夕坚定的背影，落落虽然懵逼，却也跟了出去…

　　一主一仆气势汹汹来到了御膳房。

　　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浅落望着自家娘娘白花花的胳膊在想，撕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若是她知道真正的意思，大抵，是不会同夏七夕一道来的。

　　正在发呆的浅落疑惑的望了望站在御膳房门前的夏七夕，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心生几分凄凉。这位汐娘娘生得柔弱，又性子温和，在这后宫也不晓得活得到哪一天。

　　下一秒，只见生得柔弱，性子温和的汐娘娘提起了裙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开了红漆漆的房门。

　　“轰”的一声，脆弱的门倒了…伴着门倒的同时夏七夕收回脚吼了句“掌事的给本宫滚出来！”

　　御膳房里的御厨跟厨娘心疼的望着自家脆弱的门，又看看被门倒下时扬起的灰尘呛到流泪的夏七夕。终于惊恐起来，有些反应慢的被自己刀子砍在手上痛得嗷嗷直叫，有些没有反应的任由自己手中的膳食滚到地上。

　　夏七夕一脚将从小厨娘手里滚过来的卷心菜踢到一边不耐烦道“把你们老大叫出来，我有个道理跟她谈！”

　　慌乱的人群中一道声音凌厉的响起来“汐娘娘有什么吩咐？”

　　掌事姑姑走到了夏七夕面前，严厉的目光中带着轻微的不耐烦。浅落自是瞧得出来这抹目光的意味，便回个神来拉着夏七夕“姑姑，我家娘娘大病初愈，意识有点模糊…”

　　“娘娘病了自是该请御医瞧瞧，跑来我们御膳房发什么疯？”

　　掌事姑姑目中无人的模样让夏七夕的嘴角抽了抽，哎呀，我刀呢！一个奴婢都敢这么跟我说话…

　　不等夏七夕发火，却传来婢女娇声娇气的一句“瑶贵妃娘娘到！”

　　随着，便是除了夏七夕，所有人都跪了一地

　　“恭迎娘娘尊架！！”

　　……这天差地别的待遇惹得夏七夕一脸郁闷。明明同样是妃，你瞧瞧人家！

　　“姐姐这是做什么？”瑶贵妃拧着黛眉，想到夏七夕踹她的那脚，火气蹭蹭往上冒，指甲都忍不住掐进了掌心。好得很嘛，她还没去算那一脚之仇，这废材弃妃倒是先送上门了。

　　掌事姑姑是瑶贵妃的人，见瑶贵妃来了，自是更不把夏七夕放在眼里。冷眼斜了一眼她便向瑶贵妃道“回娘娘话，也不知汐贵妃今日是抽得什么疯，竟不问缘由一脚将御膳房的门踹了。气势汹汹便来找奴婢发疯！”

　　“姐姐今日终是发疯了？”

　　瑶贵妃正愁没理由发挥。这倒是好，一向循规蹈矩的安初夏竟行为莽撞一次。这倒是个好理由。

　　“一口一个发疯…妹妹真是，让姐姐颇为尴尬啊…”夏七夕拂了拂衣袖，便寻了一处桌椅坐了下来。

　　“姐姐落了一次水便忘了这宫里的规矩了？如今看来，姐姐挨得打倒是少了…昨日妹妹好心看访姐姐却被姐姐一脚踹晕了过去，今日姐姐却又跑来一脚踹了这御膳房。想来姐姐是不想要这条腿了…”

　　瑶贵妃拂了拂手腕的玉铃铛，笑里的刀都不用藏了，明晃晃的杀意就卦在脸上。

　　夏七夕遗憾的摇摇头…还以为这瑶贵妃有多大本事，会值得我动动脑细胞呢…和学校里那位胸大无脑的林梦瑶倒是一个级别。

　　“把妹妹踹晕过去实在是一时大意了，因为当时妹妹手中拿着利器，生怕妹妹寻死，于是便一脚阻止了妹妹作死的心啊，想来也是姐姐大意了，妹妹这张脸也是倾城，怎能用脚去踹呢……所以姐姐决定”“啪”一个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瑶贵妃嚣张的脸上。

　　惊得御膳房所有人张大了嘴。

　　“安初夏你竟敢！！”作势打回去的手被夏七夕捏在了半空，“啪”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收起手的夏七夕一推，瑶贵妃便倒在脚边，尤为愤怒的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本宫有何不敢？”夏七夕站在瑶贵妃面前，目光泛起肆意猖狂的光，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足够威仪。

　　“本宫乃君上正大光明侧封的妃！有何不敢？本宫的父君，平匈奴护国城，丰功伟绩缕获战功，就连君上，也要忌讳三分，而你，不过小小尚书千金，既唤本宫姐姐又有何资格与本宫平起平坐？本宫站着的时候，你定当跪着，可你不但不跪反与本宫叫嚣！这一巴掌算轻了！还有，本宫再不济也还是帝君的贵妃，若区区婢女也妄想冒犯本宫的话，我定亲手撕碎她的嘴！”

　　瑶贵妃的脸色从不可思议变得惶恐起来，她身边的掌事姑姑也是乱了分寸。

　　“安初夏，就算你是将军之女那又如何！在后宫君上得宠才是决定命运的东西，你一个废材弃妃！”

　　瑶贵妃想起来什么一样，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曾经被自己踩入泥泞的安初夏，与如今眼前的人，根本不可能重叠在一起…是什么让一向忍气吞声的弃妃，变得如此猖狂…

　　夏七夕一步一步走向瑶贵妃，步步生辉…骄傲的目光扫了所有人

　　那轻狂肆意的样子却把身为贵妃的架子拿捏的恰到好处。

　　浅落不禁失了神。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安初夏

　　本该活的高贵的将军之女。

　　“弃妃又如何？我安氏一族何等尊贵，宰了你一个小小贵妃绰绰有余！”

　　瑶贵妃的面色白了又白…不待她反驳，便被夏七夕捏住了下颌，逼得与之对视

　　“你说，一朵被踩入泥泞任人践踏的花，还怎么回到高贵枝头？”捏着瑶贵妃脸的手紧了几分，夏七夕娇笑的唇漪出了凌例的傲气“本宫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卑！”话音刚落，一个霸道的巴掌甩在了瑶贵妃脸上，

　　“我为尊，你为卑！”“啪”

　　又是一道凌厉的巴掌。

　　整个御膳房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瑶贵妃被打得恍惚之余，仿佛听见那句“那你便坠那黄泉路，饮那孟婆汤，重投一次胎，看你入不入得宫墙红土，看你回不回得高贵枝头”

　　………

　　御膳房正厅的木椅上坐着淡定自若的夏七夕，浅浅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跪了一屋子的子的婢女奴才。

　　浅落斟了杯花茶低眉顺眼的端到她面前，才敢偷偷打量起来面前的夏七夕。

　　主子是一样的主子，可为何气场强了那么多？

　　夏七夕接过那茶，轻轻用茶帽扫了扫漾在水中的叶……

　　“本宫是君上的妃，从前性子有些温和，但那只是家父教导的教养，并不能成为被人践踏的理由，尔等都是些聪明人，也是晓得，主子便是主子，哪怕是个不得宠的主子，也是主子，今后，本宫的性子可是不如从前那般温和，你们也得担着，受得住受不住，都得受着，只要本宫不死，尔等都是奴婢，若有哪些不怕死的妄想来作作死，那本宫也是会温柔的，亲自送她去死…”笑容逐渐残忍，惊得一屋子的奴婢疯狂磕头狂呼奴婢不敢

　　“本宫听说，掌事嬷嬷今日未留凉汐殿的膳食？”

　　夏七夕抿了口茶，翘了个懒散的二郎腿，好不惬意

　　“老奴平日掌管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膳食，实在有些抽不开身，一时竟把偏远的凉汐殿给漏了，还请娘娘恕罪”

　　“可本宫怎么还听说我的贴身婢女花了一个月的俸禄在你这里买了些剩菜剩饭？”她挑挑眉，手中的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茶叶。语气淡淡，听不出里面的意味

　　掌事嬷嬷还没从她性子的转变走出来，又面临了一道难题。

　　到底也是久居深宫的老妇，这种小事自是游刃有余，只见掌事嬷嬷清了清音便道“还请娘娘明察，奴婢自小便来了御膳房已有三十年载，这些年里奴婢不曾有过一天懈职，也未曾出过差子。这是有目共睹的，又怎会做出那等有违宫规之事呢？若娘娘不信，可去问问这御膳房众人。倒是娘娘身边这位奴婢，入宫不过半载，也不知其心可居，若是私自扣留了娘娘膳食再倒打一耙冤枉奴婢，也不是不可能啊！还望娘娘明察秋毫。替奴婢做主！”声泪俱下的掌事嬷嬷一边委屈的磕头，一边恶狠狠的用眼光化作刀子去剜站在旁边的浅落。那模样恨不得吃了她。

　　本来就懵懵的浅落见到了掌事嬷嬷惊人的演技和动人的说辞，立马跪了下去，颤抖着小小的身体，抽抽噎噎道“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

　　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比起演技颇深的老女人，这个东西还真的是说不清楚。

　　“哦？这么说来？是本宫冤枉你了？”

　　“奴婢不敢当，只是娘娘千万替奴婢做主严惩这个居心叵测的婢女…”掌事嬷嬷福了个身，幸灾乐祸的掩了嘴角。似乎，开始期待苏浅落得下场起来…

　　得意的目光随着夏七夕起起伏伏

　　“所以，你认为本宫会去冤枉你区区婢女？”

　　夏七夕的话让掌事嬷嬷噎住了

　　“本宫亲眼所见！”愤怒的声音落下，她手中的茶盏也愤怒的摔到掌事嬷嬷脚边，破碎的渣子溅了一地。更是让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夏七夕目光冷冷得盯着抖如筛子的嬷嬷，声音不大却足够冷道“你是觉得本宫瞎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看在奴婢年岁已高的份上饶奴婢一死”陷入垂死边缘挣扎的嬷嬷此刻已经在奔溃边缘

　　一屋子人，求饶的求饶磕头的磕头，夏七夕觉得实在有些壮观。

　　咋咋唇，她抚额颔首道“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若想保命，那便按我的规矩来，否则，宫规处置！”

　　“娘娘…娘娘若饶奴婢一死，奴婢做什么都愿意”老嬷嬷哭唧唧的模样让她觉得造孽了。

　　“本宫也并非不讲理的人。也无碍，你们吃了多少凉汐殿的银子都吐出来便是…不过，本宫自小便斤斤计较，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也吃不得亏。吐出来的银两须得十倍。才能做数…”

　　夏七夕撑着额头，目光悠悠，神情懒散，宛如一派自在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