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许墨问你“那你要我睡哪里”的时候，伸出手拍了拍你身侧的空位。
许墨沉默的时候，你习惯性地去看他的眼睛。你总觉得他眼睛里或许没有苍茫的星海，但却浩瀚如宙宇，仅容许你一颗星球运转。许墨这个人脸上常常挂着淡淡的笑，以至于你从来都不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真正在想什么。
所以后来你习惯去看他的眼睛。
相处这么久，你觉得你已经慢慢在了解他了。当他有心事或者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眼里的苍穹，便会由晴转阴，甚至会下雨。
所以，当你主动提出想跟他睡，许墨现在的情绪，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快乐。
“你今晚怎么了？”你等了他许久却等来这样的一句问题。
“我怎么了？”你掩饰着心虚问，以为许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如果换作往常，你这样我会很高兴。”温柔的指腹轻轻捏住了你的耳朵，许墨的动作轻柔得像一朵花含苞待放，可语气却忧伤得仿佛见证了一束花的死亡。
“所以今晚你不高兴吗？”你轻声问。
“我——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许墨的声音有些犹豫，“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第六感这种飘渺的感觉。可我现在总是觉得很不安。你今晚表现得很粘我，就好像明天你就要离开我一样。”
“许教授也开始相信第六感这样的东西了？”
“认识你以后，我相信了很多我以前不相信的东西。”许墨在你耳侧轻轻吻了一下，“我想，我已经开始害怕失去你了。”
“已经？”你模仿着以前的你俏皮的语气反问，“那就是说，你一开始并不怕失去我？”
“一开始从没想过会失去你。因为相信你不会离开。”许墨回答。
“那你现在觉得我会离开吗？”
“嗯。”许墨的手臂搭在了你身上，把你紧紧箍在怀里，“尤其是现在。”
许墨抱着你的动作像是小孩子抱紧了一个大号的玩具熊一样，仿佛有人在跟他抢他的玩具。
许墨比你大上几岁。一直以来都是你像个不安分的小孩子一样在许墨面前上窜下跳，许墨从未在你面前表现出小孩子的一面。
可如今他这个样子，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怜惜和疼爱。小孩子表现在乎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抱紧你不撒手。
许墨这是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你，他舍不得你走。
“你不要想多啦。”你笑了笑，然后在许墨怀里蹭了蹭，“今晚就是想抱着许教授睡。不知道许教授准不准。”
“那你答应我，永远不许离开我，我就准许。”许墨轻声说。
“好，答应你。”
“那我们早点睡吧。你今天很累了。我去帮你把你的洗漱用品从你房间拿过来，你等我一下。”许墨亲了一下你的脸蛋，然后从床上起来。你听到他在客厅拿了你家钥匙，然后开了门。
第六感这东西真的这么准吗？
你在心里想。他是感觉到什么了吗？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离开呢。
他大概心里藏着怕我知道的秘密，所以才害怕我知道可以后会离开吧。
许墨，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呢。
许墨陪你很早地躺下了。他的床不是很大。你硬要跟他一起睡，你们两个的身子就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黑暗中的空气十分安静，只能听见两个人交叠的呼吸。
你想着只有许墨睡着你才敢对他使用梦境控制的evol，于是你一声不吭，不敢跟他聊天，希望许墨快点入睡。
许墨的手在被子里摸到了你的手，然后他的手指缠住了你的。
“睡了吗？”他轻声问。
你没回答，而是沉重地呼吸了一声，证明你快要入睡了。
“抱歉，吵醒你了。”许墨轻声说。
你感觉到许墨的手从你的脖子下面穿过去，垫在了你的脖子下面，然后他的身子贴在了你的身侧，把你像个娃娃一样搂在怀里。
“我很爱你。”
你听见许墨说这种话，突然有些心慌。许墨会不会以为你今晚硬要跟他一起睡是想跟他发生什么吧——
虽然你早就想这么干来着，可是现在，你实在没心情和他做什么……
“你爱我吗？”
这是许墨第一次问你这种问题。你记得从你们在一起开始，你只是喝多了说过梦话对许墨表白。为了亲你，许墨说过一次喜欢你。接下来无论你们两个多缠绵多甜蜜，都没说过“喜欢你”或者“爱你”这样的话。
好像这样的问题理所当然应该被默认一样。
“你觉得呢。”你轻声说。
“我想听你亲口说。”许墨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花瓣飘落。
“我不是说过喜欢你吗。”
“那次你喝多了。”许墨突然像个小朋友一样固执起来，“我想听你清醒的时候再说一句。”
“我爱你。”你低声说。
你听见许墨在你身后轻笑了一声。
“你，好像还是喝醉了的时候比较爱我。”
你听着许墨说的话，鼻尖瞬间就酸楚了。
许墨这个人心思本来就无比细致，对他喜欢在意的人更是非常敏感。的确，现在你说的“我爱你”是有些敷衍。因为知道了那些事情后，你的确没办法像你当初喝多的时候一样死心塌地爱他爱得不管不顾、一塌糊涂了。
“没关系。”你感觉许墨吻了一下你的头发，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是不是清醒，我都爱你。这就够了”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爱你。”他的话越来越轻，听起来就像催眠一样轻柔魅惑。明明是甜蜜的告白，可你从他的语气中仿佛听出了世界末日来临的预兆。
你突然想再听许墨多说几次这样的话，想确定这是告白，而不是离别前的絮语。
许墨轻轻拍着你，像是哄小孩子睡觉：“其实我想为你做很多事。我想给你读睡前故事，我想拍着你入眠。我想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用和你说早安来迎接新的一天……”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我也不是很喜欢我自己。但如果每天开启这世界的钥匙都可以是你的话……”许墨拍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我会因为你，疯狂地热爱这个世界，热爱我自己的生命。”
你听着许墨的话，眼里的泪水已经从眼眶滑落了。你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让自己忍着身子不去颤抖的。
许墨从没一次性跟你说过这么多话。
是不是因为他的第六感，他害怕这些话今天不说完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不是累了吗。”许墨说完，抱着你的手从你脖子底下收回。他躺平了身子，手也安放在身子两侧。你原本还担心许墨如果搂着你睡的话，你对他用evol的动作会把他弄醒的。可许墨突然就乖乖躺好，一时间你还有种错觉以为许墨已经知道了你的心中所想，但还是愿意像一个病人乖乖配合医生动手术一样配合你。
“睡吧。希望今晚，我的梦里有你。”
许墨用气声说完这句话后，呼吸就慢慢趋于平稳了。你躺了很久，躺到自己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你犹豫着，不确定许墨睡着了没，也不确定你想知道真相的那颗心有没有动摇。
你觉得许墨最后一句话话里有话。
他是不是知道了？
可他为什么不反抗呢？为什么不干脆抹了你的记忆呢？那样一切不就又可以如从前了吗？
你纠结着要不要去窥探许墨的梦。
好像你手里握着的不是探寻真相的钥匙，而是一个让世界毁灭的开关。
让你和许墨之间天崩地裂的开关。
许墨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了，好像已经睡熟了。
你用极轻的动作起身，双手拇指轻轻按在了许墨的太阳穴上。
墨色的记忆片段像是海浪一样汹涌着，争先恐后地想让你去观看。
你闭上眼，也像睡着了一样沉浸在许墨的记忆中的时候，现实中的许墨，眼角淌下了一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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