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所不解的夜归人

“长荺，长荺……”

是谁？

“我是兰汐……”

兰汐……是谁？

“喂，起床，帮我把衣服洗了。”

梦境被现实的声音生生撕成两半，顾无言被苏喻白吓得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

“你下次回家能不能提前弄出点动静，这样悄无声息出现在我面前就不怕以后没人给你做饭吃？”

“我敲门了啊，谁让你睡的像头猪一样，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苏喻白无辜地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笑嘻嘻地对着他张开双臂，脸上开启了“要抱抱”的表情包模式。

顾无言忍住骂他的话，走上前脱下他灰尘仆仆的风衣外套，一边咳嗽着，一边一脸嫌弃地把衣服丢进了洗衣机。

“你这是去扒灰了吗？”

“嗯，差不多吧。哎，突然饿了，再去给我做顿饭。”

顾无言一脸黑线地扯过围裙。

“周扒皮。”

苏喻白坐在他刚刚躺过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周扒皮是谁？”

“一个冷血的剥削资本家，为了催促工人起床干活半夜学鸡叫那个。”

“嗯，这比喻还挺形象。”

“形象你个大头鬼啊！知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四点，知不知道我很困，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哦，生日快乐。”

接下来就没有接下来了，只有漫长的尴尬时间一分一秒的无声流逝。

饭菜端上桌，顾无言自觉地将筷子递到苏喻白手中，然后和菜肴们一同接受他评委一般的目光审视：“厨艺还有一定的进步空间。”

“你大爷！有五星级酒店请我去做御厨我还没同意呢，你是挑夫吗这么能挑？”

“啪嗒！”

筷子突然被重重地压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顾无言心里一咯噔：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他以为苏喻白真生气了，刚想跟他道歉，便听得他以老父亲般严肃的语气审问道：“小子，老实告诉我，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二十四小时被限制人身自由，上哪谈恋爱去？天上掉下来吗？苏喻白你是不是熬夜熬傻了，尽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你睡觉说梦话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在重复一个姑娘的名字？”

“我从来不说梦话。”

“你说了，兰汐，对，就是兰汐！她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

苏喻白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下来：“嗯，不要跟不熟悉的人过多接触，特别是我不熟悉的人。”

神经兮兮。

趁着苏喻白吃饭没空使唤他，顾无言终于抓着机会碰到床了。家里根本不需要闹钟这种东西，待会儿苏喻白吃干抹净肯定又会把他轰起来刷碗，所以他能躺则躺，根本不用担心会睡过头。闭眼前他还无助地叹了口气：就当养了只猫吧！真是只难缠的猫啊……

顾无言和苏喻白相处多年，对他这个人的反人类作息规律了如指掌。

白天睡觉、晚上出门，每每出一次门都要到凌晨三四点才回来。但可怕的在于，这二十多年来，他的容貌竟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顾无言问过几次，他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一句：不是说过了么，我是神仙啊。

顾无言是无神论者，但他觉得他更像是聊斋里说的妖怪。

慢慢习惯了，他也对苏喻白的种种奇怪不再过问了。妖怪就妖怪吧。他自小没有家人，对家人也从无印象，在记忆里，苏喻白就是他的家人。

苏喻白只有晚上出门，白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没有工作，也不见他有过朋友，差点没闲得掉毛，本人却格外的有钱，傲娇，毒舌，喜欢使唤人，这是顾无言对他的整个印象概括。

看似了解得明明白白的人，其实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无所谓了，起码他知道，这个人虽然讨厌，却从没有安过要害他的心就是了，因为他看他的眼神里，永远都充斥着安定与温暖，就像是一起走过了多年风雨的生死旧友，终于在阳光过后的某个清晨相聚于平淡了。

苏喻白，还是好奇，你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呢？为什么在不经意间你的眼底，会划过一丝我不曾见过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