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三生石

鬼面你看，你赌上了一切换来的哥哥，其实也不过如此，他宁可相信一个冰冷的镜子，也不肯相信你的一句话。

鬼面的下巴靠在你的头顶，缓缓抚摸着你的脸，

鬼面别怪我太狠，我不过是让你早日看清这个世界罢了，也让你别再自欺欺人，你和他本就不是一路的，只有我们才是一样的，因为你和我都是被世界抛弃的人，

鬼面只有我们，才是一类人。

元悦是啊，什么真情，都是假的…

你呆滞的眼睛中划过一抹精光，转瞬而逝，快的让人抓不住：

元悦但我那时说的，我愿意在幽冥陪着你……是真的。

鬼面我信你这句……

鬼面浑身一震，双手缓缓松开，他眼见着怀里的人一点一点转过身来朝他狞笑，你的手一点一点、带着那把匕首从他的胸膛里渐渐离开，本就乌黑的匕首尖儿上滴下液体，正是他的血。鬼面人似笑非笑：

鬼面原来你说的没错，一个人的眼神真的是会伪装的。

鬼面胸口的血洞飞速愈合，你看在眼里，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好像你早就猜到了鬼面的特殊体质：

元悦果然，寻常兵刃杀不了你。

鬼面果然，你还是想要我的命。

鬼面本来温情的脸上如今堆满了阴鸷，他甚至做不出一个冷笑的表情，怀里还残留着刚才那人的温度，刚刚一切就像一场注定会醒的美梦。

鬼面笑不出来，你倒是笑得畅快，你拽起鬼面人冰凉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摊开再贴到自己的脖子上，

元悦不，我只是在逼你杀了我。

空气几乎静止，鬼面人看着面前那已经闭上眼睛等死的人更是怒火中烧，他反手一抽，将你挥在地上，连怒吼都失了那么些底气：

鬼面你就是笃定了我不舍得让你死是吗？

你足足僵持半分钟才从地上转过头来，继续向鬼面挑衅：

元悦你最好还是杀了我，否则但凡我有口气在，便要与你不死不休。

鬼面是吗？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吗？

元悦本事？

你呢喃着，不知在想什么，带着勾人心魄的笑，将那匕首死死抵住自己的脖子：

元悦既然你肯不杀我，那我自己动手吧。

鬼面你疯了！

匕首被扔了三米远，你冷冷的看着那匕首，笃定地说：

元悦你果然是怕我死，怕我死了以后你手中的轮回晷就会彻彻底底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了，对吧？

鬼面……你早就知道？

鬼面人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眸子半眯，冷眼打量着地上人。

证实了心中猜想，你突然有了底气，

元悦鬼面大人，轮回晷与我有上千年的微妙联系，怎么着也比和你亲吧？我跟在沈巍身边这么多年，我会猜不到我身子里是什么东西吗？

元悦我曾一直疑惑，为什么芸芸众生中轮回晷唯独挑上了我，就因为沾了昆仑转世的一滴血？

你摇了摇头，

元悦不对，生死契约不该是这样，即使轮回晷真的被触发，顶多也是让我和哥哥平分寿命。可是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为什么天生和冥府、和魔物亲近？为什么堂堂圣气居然会被我的执念左右？为什么我离了它就会魂飞魄散？

你直直地与鬼面人对视，将那个辗转千百遍的猜测问出了口：

元悦因为我本身就是轮回晷的一部分，对吧？

鬼面目光下垂，似乎在默认，又似乎在思考。你继续猜测：

元悦你不杀我，不是因为你舍不得，而是因为你不敢。因为你至今也没有找到让我回归本体的方法，你怕贸然行动我定生反意，就像上次你强行剥离，已经使轮回晷暂时失效，你怕再这样下去它就会彻底变成一块石头，不是吗？

鬼面沉默许久，

鬼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元悦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会在乎什么情？你肯在我身上花心思，那我一定是还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而刚刚我那么对你你都没有动手，我就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想，为什么我会一直感受到叠加的痛苦，会不会也许那根本不是痛，而是灵魂深处和轮回晷的共鸣呢？

鬼面你很聪明。

鬼面人沉声说：

鬼面居然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能猜个大概。

鬼面不过你猜的有些出入，你并不是轮回晷的一部分，而是三生石的一块碎片转世，和轮回晷算是同源。

元悦三生石？

鬼面当年众神陨落，女娲化身后土大封，将整个混沌牢牢封在地下；神农化为轮回，以黄泉、忘川为界，将天地一分为阴阳，阴界即为地府，收容世间无处可依的魂魄。

鬼面三生石原来就立在忘川河边，后天倾地陷，女娲采石补天，其中一块用的就是三生石。三生石分崩离析化为碎片，除了补天所用，剩的就成了轮回晷……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遗落下一块碎片，也就是落入轮回之前的你。

鬼面和你猜的差不多，不过你不是轮回晷的一部分，更准确的说，你本应该成为轮回晷本身。因为轮回晷缺了你这一块就成了一个没用的装饰。它流落人间数千年，终于阴差阳错被昆仑转世带了回去。

鬼面这个秘密大概连斩魂使也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无数次探究过才了解一二。说起来你好像还和女娲、昆仑那些先圣有些渊源，具体的我还没有搞明白。但冥冥之中，你会遇到昆仑转世，这是早就注定好了的缘分，是天生。

说着，鬼面不知从哪将那圣器掏了出来，捏在掌中转了转，他一步步靠过去，双手穿过你的两侧，把那小东西系在了你的脖子上。你抬手轻轻碰了碰这个数千年不见的老朋友，原本沉寂的轮回晷突然泛出淡淡荧光。

鬼面果然，你是轮回晷最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元悦既然如此，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成全你。

鬼面你想死？痴人说梦。

鬼面将你脖子上的东西收了回去，

鬼面在我找到唤醒轮回晷的办法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元悦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还做不得主吗？

鬼面一双阴沉的眸子忽然生出一丝希冀：

鬼面其实就算不是因为轮回晷，现在的我也不想看你死。这样吧，只要你开口求我，我会考虑放弃轮回晷，反正我再拿到镇魂灯，我一样有办法撬开大封，届时你也不会死，你陪着我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不好吗？

你摇摇头，

元悦沈巍与神农有约，你动了大封就是要他的命，他对我有护命之恩，我怎能眼看着你得逞？

鬼面沈巍？斩魂使？你竟是为了他！

元悦其实你想做什么我本管不着，但只一点，你动我了在意的人。不管是赵云澜、沈巍、罗刹，还是光明路四号任何一人，只要你敢碰，哪怕我万劫不复，也定让你以命相偿，我说到做到。

鬼面不解，又有不甘，他问：

鬼面他们的命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那我呢？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一点我的位置？

元悦你？呵呵呵呵哈哈

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原地狂笑不停，

元悦鬼面大人，你是不是真的蠢啊？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问我这种蠢问题？我被你设计那么多次，没有将你千刀万剐都是我宽宏大量，你还会觉得我能喜欢上你吗？

元悦你真的很可怜，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以为是动了真情？你是不是真的缺爱啊？

鬼面我现在开始讨厌你了。

元悦随你。

心头某些情绪突然炸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一时竟有些分辨不出来。

鬼面这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一阵黑雾飘过，戏台上只留下一件水袖长裙。黑雾散去，你发现自己被扔到了一处漆黑之地，不见一丝光，周遭冷的不成样。一个发着微光的珠子被扔在你面前，头顶传来鬼面尖利刺耳的声音：

鬼面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就是幽冥——大不敬之地。

借着珠子的微光，你看见了鬼面人的脸，他在笑，是一种阴森森的笑：

鬼面你不是说要在这陪我吗？那我成全你，你就在这熬吧，我不会让你死，但我要看看凭着你所谓的光明、凭着你心中的大义你能在这个地方坚持多久！你早晚会来求我的。

元悦好，那你尽管等着，反正我这条命我自己说的算，就算耗到油尽灯枯我也会跟你耗！

他咬了咬牙，设下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将数不清的、垂涎欲滴的幽畜挡在了罩子外面。然后再也没看你一眼转身隐于黑暗中。

【小番外】

一个个泥人从女娲纤细手指中脱生出来，刚沾了地便有了生命，又能跑又能跳，在世间欢舞着。女娲被人围着，她总觉得一个人和一个人之间孤立立的，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小昆仑蹲在地上看着刚造出人的女娲在一块大石上刻着某种东西，他学着女娲的话呢喃：“三生石上定姻缘……你为什么要让一块石头主宰人世姻缘？石头又没有心，它能懂什么？”

“昆仑，天生万物皆有灵。

有灵就会生情，你不例外，石头也不例外。”

“不懂”

女娲笑着摇摇头，小昆仑还是没明白。

等女娲刻完了世人姻缘，年幼的昆仑去而复返。他绕着三生石转了三圈，呢喃着那句“万物皆有灵”，一脚踢了上去：

“石头，你疼吗？”

石头依旧是石头，没有心跳、没有喊疼。

小昆仑甩甩衣袖将手背在后面，学着大人模样昂首离开：“什么灵啊情的，不过如此…”

小昆仑刚离开，那被他踢到的地方就掉下来一块碎片，碎片带着部分人的姻缘从三生石上落在忘川里，熠熠发光。后神农化身轮回，洗炼精魄，重生出人。神农药钵从忘川里捞出了那块碎片，一并扔到了轮回中。

某日，被神农药钵附身的赵心慈在亭子里品着茶，他看了看天边，自言自语：“三生石入尘世走这一遭，懂了亲情、友情，唯独差了一样。”

“剩的一样好像也快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所以某些爱情悲剧的或者找不到爱情的找小昆仑算账去吧٩(๑^o^๑)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