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星星烛火成了燎原之势,火光衔天而起,温暖了附近冷寂百年的青砖黛瓦,是毁灭,也似新生……
众人唏嘘不已,那个曾经一度宠冠后宫的墨清离已经葬身火海。君恩无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宫中又变天了。
那日冷宫起火,据说是墨清离与昙华发生了争执,墨清离被困于冷宫终日郁郁寡欢,王后前去探望,不想她不知悔改,执迷不悟,一度精神失常,竟然纵火于昙华同归于尽……
昙华被困于火海,所幸被萧衡寻回,捡回了一条命……
沁心阁。
这一觉,昙华睡得很沉。
她抬起疲惫的眼皮,目光慢慢变得清明,一眼便看到了床边的萧衡。
昙华微微一愣,猛然起身,奈何身上酸痛实在动弹不得,几番挣扎,却还是无果。
只是手腕之处还是锥心刺骨的痛楚,牵动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她明白,自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昙华抬头看着萧衡疲惫的笑笑:
“臣妾失礼了。”
闻言,萧衡顿了顿,深邃的眸中依然意味不明,他轻轻地给他掖了掖被子:
“身子不好就不用行礼了,你且好好歇着。”
昙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本她还以为这次又免不了萧衡的一阵问责,自己都想好了说辞,奈何他这次不按常理出牌。
她的目光下移,床边还跪着一众太医,如此兴师动众,为首那位就是温良,他低着头,静静的跪在地上。
她恍然想起那夜,墨清离服下了假死的药后,渐渐停止了呼吸。
她打翻了案上的烛台,刻意点着了整个冷宫,望见周围的火势四处窜走,渐渐绕梁,最后终于成了气候,她终于,如愿以偿。
昙华静静的旁观着火势的蹿长,周围越来越滚烫,宋鸾将之前准备好的那具尸体负了进去,将暂时昏迷的墨清离交给了温良运出宫去。
宋鸾再次回来之时,火光已经蔓延上了屋檐,浓烟滚滚,一发不可收拾。
不好!姐姐还在里面!
“姐姐,快出来!”
此时温良已经出宫了,宋鸾捂住口鼻,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场,眼看着这屋檐梁顶已经摇摇欲坠,宋鸾周身越发滚烫,她继续加快了脚步。
突然余光瞥见昙华,她闭着眼睛,正拿着那根火烛,往自己的手腕之上烙去,自焚之痛,绝对不亚于凌迟。
她止住了脚步,连忙慌乱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快,随我出去!”
宋鸾一阵慌乱,反观昙华,置身火海却静得可怕,只是冷冷道:
“要做戏,那便得做足。”
“这样不痛不痒的,让萧衡有迹可循,我们谁也活不了。”
是了,萧衡那样机警,若不做足了戏,他如何能够信服?只是宋鸾没有想到,昙华竟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姐姐快走,来不及了……”
宋鸾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被滚滚的浓烟包裹,她想要去拽昙华的衣袖,却抓了个空,口鼻之中吸进了不少浓烟,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
只是隐约听得外头一阵动乱,不断有宫人的脚步声来来往往,不时听到太监尖声利气的惊叫:“走水了!————”
她已经无力抬眼……
后来,萧衡不顾众人阻拦,奋不顾身的冲进了火海,寻回了她。
昙华与宋鸾皆被不同程度的烧伤,陷入昏迷……
“在想什么呢?”
看着昙华如此失神,萧衡勾起嘴角,眉眼微扬道。
昙华猛的回过神来,抚了抚额头,明知故问道:
“臣妾这是昏睡了多久?”
“对了,清离呢?”
闻言,萧衡面色一沉,眸中更加幽暗,冷声道:
“那个贱妇,你寻她做什么?”
“却不想到了最后,她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萧衡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你昏睡了三天,大火也烧了三天三夜,朕派人去寻,只找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早已经面目全非……”
昙华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听萧衡这样说,他一定以为那具尸体就是墨清离的,就算他还有所怀疑,尸体早就已经面目全非,想来他也死无对证。
见昙华不说话,萧衡拂了拂她耳边之处的几根乱发,轻轻别在她的耳后道:
“倒是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他将他揽在怀里,一字一句道:
“倘若这次我没去寻你,你只怕也随她葬身火海了……”
昙华被萧衡压得很紧,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缓缓道:
“是臣妾一时疏忽了,自己被罪人昙伽陷害之时,清离妹妹曾出手相救,此次她落了难,臣妾只是想去看看她。”
“却不想会是如此……”
看着昙华眼底的几分自责,萧衡便也不再过问,温润如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覆在昙华微微隆起的腹上,仔细抚摸。
“你以前不管怎么胡闹,朕都可以随你去,唯一这次,都是一个将为人母的人了,可得安分点,好好修养。”
昙华终于明白,自己又哪里值得他闯入火海呢?
他自始至终为的都不是自己,为的不过是腹中的这个孩子。
可那又怎样?他和她本就没有情分可言,至于孩子,已经沦为她的筹码……
这偌大的王宫就像是一个病胎,而宫中的所有孩子,不过是病胎里的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