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影（8）

　　　　太晨宫依旧和往日一样灯火阑珊。

　　墨清离在一旁低着头给萧衡研磨，只是微微抬头，脖颈之间便传来一阵酸痛。

　　似是察觉到了她身体不适，萧衡关切道：“清离怎么了？”

　　墨清离微微一笑：“臣妾没事，只是有些乏了。”

　　萧衡一把拉过她的手，揽在怀中，轻声道：“累了就回去吧。”

　　“你先歇着，朕忙完就来看你。”

　　萧衡语气温柔，墨清离愣愣地抬头，揉了揉脑袋：“嗯，那臣妾等萧郎回来。”

　　墨清离不由感叹：原来只以为王上就是高高在上，享清福的主儿，原来也这么不容易啊，日理万机，只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墨清离拜退了萧衡，行至门边，突然王福急匆匆地踏进门去，向着萧衡道：

　　“启禀王上，镇北王求见。”

　　萧衡手里的笔停了停，眸中的暗光闪了闪道：“宣他进来。”

　　这么晚了，镇北王踏月而来，一定是有什么要事。

　　而这件要事，萧衡他想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镇北王慢慢地踏进殿来，脸庞消瘦，这几天白发人送黑发人，鬓间更是添了几分斑白，整个人也清减了不少。

　　镇北王低着头，向高座上的萧衡拜了拜：“微臣拜见王上。”

　　“爱卿快快平身，不必行此大礼。”萧衡赶紧起身向前去迎。

　　“谢王上。”镇北王看着萧衡笑道。

　　“这么晚了，爱卿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镇北王看了萧衡一眼，慢慢道：

　　“微臣老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身体康健，前些日子微臣一病不起，未能去早朝，特来向王上请罪。”

　　所以，你今晚是来请罪的？

　　萧衡笑笑：“无妨，爱卿劳苦功高，年纪大了就好好歇着，养好身体才是。”

　　“如今微臣已经年过六旬，也该放手了，多给年轻将领们历练历练，才能保我大楚千秋万代啊。”

　　“依微臣看，沈夜就很不错，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啊。”

　　萧衡抬头讷讷地看了一眼镇北王，脸色沉了沉：“爱卿可是还在怪朕？”

　　“人死不能复生，可朕有什么办法？”

　　“贤儿是朕的儿子，朕的心痛不比任何人少！”

　　镇北王讪讪抬头，看了看有些愠怒的萧衡，突然泪痕就爬满了饱经风霜的脸，沙哑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是小女和太子福薄啊，怨不得旁人。”

　　说着，从广袖之中掏出了一个墨黑色的虎符，递到萧衡手上：“微臣年轻时候便跟随先祖皇帝南征北战，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

　　“如今臣垂垂老矣，不及年轻的时候了，一直驻守关外，常常无法顾及家中的夫人，所以，微臣恳请王上恩准我卸甲归田，也好和夫人安度晚年。”

　　萧衡看着手心里的虎符，比鸿毛重不了多少，却可以号令千军万马，执掌万人生死大权，难怪有人会为了权位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萧衡朝着一旁低着头的王福道：“传朕旨意，镇北王劳苦功高，为大楚鞠躬尽瘁，保得我大楚子民安居乐业。今朕恩准告老还乡，追封为万户侯，赏千金，赐绫罗绸缎八百匹。”

　　“王上，使不得啊……微臣老矣，这些东西不大需要。”

　　“还是，将这些东西分给百姓们吧……”

　　哼，老狐狸。

　　如今还是这般沽名钓誉，这些年在你手下的将领，哪一个不是贪污受贿而被左翼卫调查撤职的？

　　你不动声色，从中也应该捞了不少好处吧。

　　这么点小恩小惠，你自然是看不上的。

　　萧衡笑着劝道：“爱卿莫要推辞。我大楚向来都是赏罚分明的，你为了大楚鞠躬尽瘁，这些是你应得的。”

　　闻言，镇北王不知道是情到深处，还是习惯了逢场作戏，连忙跪地道：“微臣卸甲归田后，必然日日诚心礼佛，让上天庇佑我大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保佑吾皇身体康健，福泽万年。如此微臣便别无所求了。”

　　萧衡赶紧上去去扶起：“爱卿快起来，接旨吧。”

　　镇北王“一脸为难”道：“那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

　　萧衡拍了拍镇北王的肩，语重声长道：“此去经年，离开了帝都，此生恐怕再难相见。”

　　“朕说过，在外人面前你我是君臣，可是在朕心里，你永远都是国丈。”

　　镇北王连忙向萧衡拱了拱手，饱经风霜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微臣谢主隆恩！”

　　“好！”萧衡大喜，对着身后的王福道：“吩咐下去，备酒席歌舞，朕今晚要为镇北王践行。”

　　“不醉不休！”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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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走了好久了，还是回去休息会儿吧。”

　　“这里阴森森的……”一旁的宋鸾小心提醒道。

　　昙华依旧围着被填平的莲池周围笑道来回走着，回头看着宋鸾笑道：“我这腿啊，再不多走动走动就真的要废了。”

　　“你要害怕，就先回去吧。”

　　宋鸾立马停止了腰板，摇摇头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不怕。”

　　“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闻言，昙华微微颔首，走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看来娘娘的腿是好多了呢？”

　　未见其人，可这恬静的声音却很好辨识。

　　墨清离！？

　　昙华惊喜回头，上次的事还来不及谢谢她呢，正巧在这里碰上了。

　　“妹妹怎么会在这儿？”

　　墨清离走上前去，向着昙华拘礼道：“拜见昙夫人。”

　　“本宫从王上的太晨宫回来，趁着难得的清闲便想着出来走走。”

　　“唉。”墨清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只可惜，这后宫大好的景色啊。因为一个人做错了事，倒叫王宫所有的莲池都给填平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因为太子之事，萧衡大发雷霆，下令把宫里的所有莲池全给填平了。

　　“若妹妹喜欢赏花，不妨去御花园看看，那里的金菊开得正盛，煞是好看。”昙华建议道。

　　墨清离轻轻摇着羽扇道：“只可惜，菊花终究只是俗花，比不得牡丹艳丽，也不似海棠惊艳馥郁，凡花终究还是凡花，没有什么看头。”

　　“或许就是平淡无奇吧，所以才会在百花凋零的秋季，一枝独秀。”昙华淡淡回道。

　　墨清离抬头看了眼天空，向着昙华再次福了福身子道：“时候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去了。”

　　正欲转身之际，昙华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那日，谢谢你。”

　　墨清离扫了一眼昙华，不由好笑道：“我想姐姐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在帮你。”

　　“我们不是朋友，只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言罢，墨清离笑着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昙华愣愣待在原地，宋鸾愤愤不平道：“那人还真不识抬举！”

　　昙华抬起头笑笑：“无妨，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她终究还是帮了我，就该致以谢意的。”

　　“好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