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在死之前,竟然会是这样的安静……
这里光亮也望而却步,她唯一能过看见的是他模模糊糊的轮廓和感受到那双在绝境之中,久久不肯松开自己的手。
她下身完全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是有水下的铁链牢牢的锁着,她早就已经摊了。
身下的寒气不断野蛮地入侵,寒气攻心,她的意识开始涣散……
半梦半醒之间,她总能听到一个人在轻唤“小萤……小萤……”
轻唤一个自己不肯忘记也不愿提起的名字……
直到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直捣灵魂深处:“小萤,不要睡……看我,看我……”
昙华用尽了仅存的全部力气睁开眼睛,费力地撑着眼皮,疲惫地笑笑:“真好,睁眼还能再看见你……”
哪怕是最后一次。
扶苏面色僵硬,此时面对她,却是无言。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可是她不行。
他只是怕自己紧紧握住的那双手会慢慢僵硬……
昙华疲惫的笑道:“小乞,你老是这么严肃,不苟言笑的。你可不可以笑给我看看啊?”
扶苏面色僵硬,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虽然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的不清楚,可她分明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小乞,无论生死,终究在我身边的还是你,那么我的一生,也算是有始有终,圆满了……
“小乞,我其实不想死,我还有好多梨膏糖没有吃,就在我床下的暗格里……”昙华突然想起了最爱吃的梨膏糖,便有意无意的向他提起。
他静静地听着她说话,便也是如此地安心。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你有想做的事吗?”昙华此事讲话已经有气无力。
“嗯,有的。”
“什么啊?”
“我想看到院子里的缨绒开花……”
我想,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嗯。”闻言,昙华僵硬地点点头。
会的,我们一定会等到缨绒花开,绵延十里的那一天……
“哎呀,真是奇迹!自我当差七年以来,还从未见过被锁入水牢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人居然还有力气说笑。”那狱卒打开了水牢,看了看被牢牢锁在水中的二人,不由惊叹道。
接着,昙华的耳边传来一阵铁链脱落的声音,在刮着她的耳朵。
她迟迟抬脚,如今的铁链已经被狱卒给松开了,她的腿却完全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早已经麻木了。
“王上在水牢外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请吧。”昙华这才看清那尖嘴猴腮的狱卒在水牢的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赶忙催促道。
一边去,你在水下泡个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你动一个试试?
这不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昙华奋力地摆动着早已经僵硬麻木,失去知觉的双腿。
只感觉腰间附上了一双有力的大手,那双手那般强劲的力度,在她的腰间确实那样温柔,她惊愕回头,早已经被他一把捞起。
看着弱不禁风的扶苏,依旧是面无表情。
傻子,你不疼吗?受同样的苦,你怎么可能不疼呢?
明显那个狱卒是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不认识,可毕竟这个女的可是后妃啊,这不找死吗?
“咳咳!”狱卒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接着道:“走吧。”
“去哪儿?”扶苏冷冷开口。
狱卒不由好笑道祖:“还能去哪儿?受审当然去刑部。不过,王后娘娘早已经审过了,凶手也服毒自尽了,找你们过去呢,大概也只是王上想问些事情吧。”
闻言,昙华仓惶回头,颤抖地道:“你……你说,凶手已经服毒自尽?那凶手是谁?”
“那我可不清楚,我们只负责在水牢当差,受审的是在刑部,不过我听说,认罪伏诛的好像是一个宫女。”狱卒叹了一口气道:“唉,一个小小的宫女,竟如此胆大包天……”
“你说什么?!”
宫女?莫非他口中所说的是玉儿?
昙华脑中一片轰鸣,嗡嗡作响,狱卒得言语不断撕扯着她万般煎熬的内心,更加证实了她这些天种种的不安和忧虑,她早该想到,那个丫头,怎会舍得抛下自己?
傻子,她要得是我死?你何必来陪葬,你明明可以……
昙华泄尽了全身力气,顿时心痛如绞,她抚着心口,大口呼吸着:“为什么……”
扶苏循着声音,稳稳地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开口只剩凝噎。
他看不见,可是听着她的话,内心也是备受煎熬,她的苦,自己都知道……
昙华顺着抬头,看了眼眉头紧锁,眉间尽是悲悯的扶苏,莫非他也已经知道了?
她一把推开了他的双手,自顾自地连滚带爬的向前去,眼见为实,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和侥幸向刑部爬去……
扶苏久久呆愣在原地……
原来看着自己所在意之人痛苦,比自己受苦更加痛彻心扉。
可是,小萤,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