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会回来的

舒念又一次晕倒了，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他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周围的环境说不上嘈杂也算不得安静。

他睁着有些红血丝的眼睛凝视着天花板，心情复杂至极，没由来的想哭。好久好久，他的眼泪不听话的流了下来，心脏在胸腔里起伏不定。他翻身将自己缩成一团，蜷缩着蒙在被子里，与外界形成短暂的隔绝。

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他伸出苍白的手擦个不停。有时候他会在心里责怪和取笑自己，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说哭就哭？

可是他真的觉得好委屈。

成胤谢谢医生！

成胤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舒念将自己缩得更小一团，若是蜷缩可以让人消失，他倒是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一进门便听见了舒念小兽般的抽泣，那一声又一声的低鸣如同把把尖刀插在了他的心上。

成胤听着被子里舒念的抽泣声，心疼自责到了极致。

成胤小念……

被子里舒念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成胤走了过去，轻轻的坐在了床沿上。他伸出了手，想掀开被子让舒念透透气，他怕他会闷坏。可他更害怕万一舒念又被他吓到了怎么办？

成胤对不起，小念，我昨天……我昨天不该那样对你

成胤是我不好，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我太害怕你离开我了

成胤那一瞬间似乎有很多个声音在我脑袋里说着，我不配，我不配知道你的一切，我不配和这样好的你在一起，甚至于，我不配见你

成胤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舒念没回答，房间里鸦雀无声，安安静静，连同屋外的一切似乎都没了声音。

啪的一声，房间里响起了巴掌声。

舒念被吓了一跳，他缓缓翻了个身，一颗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他看着成胤懊悔的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成胤说话，刚刚的一切似乎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舒念成胤……

舒念伸出苍白的手扯扯成胤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成胤嗯？

成胤察觉衣袖上的异样，回过头去，看着被子里脸色苍白的舒念，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作何反应。

舒念下次别这样了好不好？

舒念几乎是哀求，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成胤，像个渴望得到糖吃的孩子。

他不想再发生昨天的事情了。谢炎的事已经够他头疼了，他也没精力去应付了。

成胤对他很好，处处照顾他、体恤他、这些他都知道。虽然有时候的言行举止满是开玩笑的意味，也总是会像个小男孩调戏和自己玩得好的小姑娘一样调戏他。可他心知肚明，两个男人之间，是不可能有其他感情的。

成胤还想再说什么，见舒念那双大眼睛望着自己，拦在牙关的话硬生生让他给咽了回去。

成胤好。

舒念听后没再说话，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安安静静的睡觉。

他没跟成胤解释昨天一夜未归的原因，也没请求成胤带自己回家去。他太明白成胤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现在即使他把嘴皮子说破了，即使他用命要挟他他都不可能妥协，多说也是白费口舌。

成胤抿着嘴，伸手摸着舒念的头，柔软的触感传遍手心，满足至极。

夜晚，谢家……

谢炎在浴缸里泡着凉水，看着远处的某个点发着呆。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张蜘蛛网，将对舒念所有的占有欲包裹、锁在了身体里。

舒念说的话一字一句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舒念谢炎……对你，我是从心底里的害怕

舒念谢炎，我是独一无二的，不是为了你那个朋友而存在的。

谢炎轻轻的叹了口气，身子在浴缸里逐渐下滑，逐渐下滑，直到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浸泡在了水里，他才善罢甘休。

他在水里缓缓的睁着眼睛，看着因为各种原因被起伏不平的水波曲面化的天花板。

谢炎小念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天花板呢？

谢炎小念现在是不是已经洗澡睡觉了呢？

谢炎小念软软的头发很容易干吧？

谢炎我在国外的日子小念都会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呢？

……

对于舒念，他脑子里似乎总有千万个问号。舒念这个迷题，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能不能解开。

想着想着，他闭上了眼睛。在水里面泡了好几分钟都没上来换口气。

司机黎夜抱着一堆资料走了进来，他在房间里四下搜索着谢炎的所在。

哗啦啦的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朝着浴室走去，正巧看见谢炎赤/裸着身子钻破水面。

司机黎夜少爷

谢炎抹了把脸，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谢炎怎么了？

司机黎夜舒……舒念少爷三年来的资料。

先前谢炎让他去查舒念少爷这几年来的信息，他还以为查无所查。毕竟对于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

他听谢炎说第一次见到舒念是在福利院，于是去福利院周围勘察，果然发现了监控摄像头。他请人帮忙调出谢炎第一次见到舒念的监控，却发现关于舒念的所有视频都已经被删减。而且在那段视频被删减的后面，一切拼接得没有丝毫破绽，丝毫没有舒念的踪影，似乎舒念真的没有出现过一样。

如果说谢炎没有得癔症，真真正正的看见了舒念，那么那段监控视频就是被人为删减过的。待他破解了谢炎第一次见到舒念福利院的周边监控后，发现舒念似乎每一年都会去福利院陪那些孩子们玩，每次都是笑脸盈盈的。而每次舒念去福利院，身边都会跟着一个人，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

前期舒念总是坐在轮椅上，走到哪儿那个男人就跟到哪儿。想必三年前的车祸发生以后，舒念没死，只是受了重伤。腿也受了点影响。

到回来舒念的腿有所好转，那个男人又扶着他。到现在舒念的腿痊愈，那个男人还是会跟着他，两人跟连体婴儿一般如影随形。

为了调查舒念，他专门请了一位私家侦探，将舒念的里里外外都排查得仔仔细细并记录再册。甚至于舒念每天都会做些什么他都一一如实写在了文件上。

谢炎看着黎夜抱着的那一摞分量很足的资料，对舒念的无边思念又开始蔓延，他问道。

谢炎黎夜，你说如果没有那个男人，我和小念还会回到当初吗？

黎夜看着谢炎认认真真看着自己手上这摞资料的模样，扯着嘴角苦涩的笑了。

司机黎夜我也不知道，少爷您忘了？我也是几年前才到你身边从事，对舒念少爷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如今您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司机黎夜不过，在我看来舒念少爷虽然是害怕您的，却也不讨厌您。他之所以害怕您，可能跟几年前的那些误会有关。

黎夜分析着，丝毫没有跟谢炎提起那个总是和舒念在一起形影不离的男人。他太了解谢炎的脾气了，要是让他知道这一切都跟那个男人有关，他肯定会把那个男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不得不说，对于舒念，谢炎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司机黎夜恕我直言，少爷要是想和舒念少爷回到当初，可能性并不大。但如果少爷只是希望舒念少爷永永远远留在您的身边，办法多得是。

司机黎夜舒念少爷如今对您的印象不算太好，您也不介意再坏一点，对吧？

黎夜望着谢炎的目光不再澄澈，掺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希望谢炎好，各方面都好，即使那些好与他无关，他也不介意。

谢炎把东西放下吧！

谢炎吩咐道

他看着黎夜，有些若有所思。一想起舒念，他的嘴角就会不经意的扬起一丝温柔，但此刻，那丝温柔逐渐转为凶狠，潜在眼底抹也抹不开。

如果小念能和他永远在一起，那他在小念心里的形象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小念会回来的，会回到他身边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