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楼之下只有地下两层,但老方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从顶楼自由落体式抛下来一般,脚下的实木地板如同黝黑的深井,将她从下到上全部吞噬。
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被黑暗裹挟的坠落感才化为了沉寂。
“官世度,你还在吗!”
此时的老方已经顾不上男女有别,她在毫无光线的电梯厢内摸索着,她先摸到了自己甩出裤子口袋的手机,在她拽到了一条空荡荡的裤腿时,手里的布料明显抽动了一下。
“我在这。”
年轻男性的嗓音应答道。
“看上去电梯出了点‘小毛病’,我们从一楼落到了这里。”老方努力环顾着四周,试着寻找哪怕最微小的光源,遗憾的是,除了手机手电筒功能能提供些许照明,这里完全是个铁盒子。
“至少我们还有余力互报平安。”被人揪着空裤腿让官世度略感不适,他尽可能轻柔地挣脱开老方的手,电梯的突然下坠导致原本没装好的假肢再度脱落,“我说,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不是吗?”
也许是并没有受什么外伤,也许是所谓的“灵异事件”已经大大降低了自己的接受度,官世度的话里明显有了些打趣的意思。
不过乐观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尽管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被卡在负一楼和负二楼中间,但鉴于目前尚未到达客流高峰期,也许现在还没有人发现电梯出了问题。
“我们现在的位置也许不是那么糟糕,电梯没有明显的倾斜角度。”在几次深呼吸后,老方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现状,尽管这一个多小内的信息量考验着大脑的运转速度,但比起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件,脱离这令人不安的黑暗才是当务之急。
“你有带手机吗?我的电量只剩下不到30%了,这样一直开着手电筒支撑不了到多久。”老方紧盯着手机左上角的信号标识,它正在有无信号的边缘不断交错着。
“抱歉,我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不过我倒是知道酒店地下的构造。”
官世度将摔落在一旁的右腿拾起,在断肢处稍作比划。
“地下一楼是停车场,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五点,这个点不会有什么人的——方小姐,借一点光。地下二楼是一家国际联名的健身房,我以前去过,但那里每天只营业到下午四点半。”
多年穿戴假肢的经验使得官世度在昏暗中也可以重新接上右腿,他试着直起身,摸索着电梯厢内部——按照五星级酒店的10人客梯标配,这里是一个大约1800*1800的密闭空间,顶部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显然已经罢工。
现在的他们如同误入水洼的鱼虾,任何形式的主动呼救都毫无作用,只能等待被动救援。
狭小的厢间带来了很多不自然的肢体接触,老方明显感觉到官世度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想这里的氧气只够支撑我们俩几个小时。”老方不客气地甩开了他的手,“监控室那边应该看得到电梯的信号断了,晚上七点半就会开始晚宴的入场仪式,我们最迟也能在那时获救。”
“但愿我们被困电梯的事情能抵消7楼假火情那笔账。”
“关于那件事的担心还是往后——”
突如其来的颠簸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电梯厢像是背后有人在操作一般,将二人像油锅里的肉片一样翻炒——一般故障下的电梯厢在沉底后绝对不会出现类似的晃动。
老方的腰部被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抱住了。
“喂!你小子在抓哪里!变态!”
“我不是故意的!这种情况下哪还考虑得了那么多嘛!”
......
下午五点整,Tessa和袁圆准时在666号房间的门口回合,尽管Tessa认为恶灵已经通过附身夏麦冬离开了房间,但她们还是备好了先前大有作为的驱魔道具。
“现在这里的确只是一个光线不佳的储藏间。”
里里外外巡视了一圈后,Tessa可以笃定666号房间内已再无它物,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将手头的“Plan B”喷洒了一小半。
“刚才楼上似乎有很大的动静——”在来这里的路上,袁圆瞥见了个别衣着不整的男女,这次她选择站在门外,屋内先前的黑暗让她产生了抗拒,“似乎有人谎报火情,惊动了半层楼的人。”
“倒是坏了别人彼此交融的兴致。”
Tessa将“Plan B”收进挎包,稍微开了点黄腔。
很显然,无论当时666号房里盘踞着何种亡灵,现在这里也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纸箱,有关一年前那起诡异的自杀案的痕迹早已没了踪影。
“袁圆,这里没东——”
“Sing this song I’m chippin’in...”
熟悉的摇滚旋律夺走了话语权。
“等一下,老方的电话?”
Tessa注意到了闪烁的屏幕,她按下了接听键,嘴里已经备好了关于老方难得不宅在事务所的调侃。
“喂,老方你这个阿宅难得——”
“我和官......皇家世纪酒店......电梯......地下......没时间......嘟——嘟——”
一段意味不明且卡顿的声音后,通讯被切断了,唯二明确的是老方本人的声音和磨砂般刺耳的背景音。
再次拨号后,对方已是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