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就能够到

林妙妙拉着李娜，二人叽叽喳喳聊了半天钱三一的“黑历史”，立刻就建立起了女生之间“深厚的友谊”。

　　钱三一脸越听越黑，轻咳一声，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李娜，你姐呢？平时忙吗？”

　　李娜家一共有两个女孩，李娜的姐姐李露比她大一岁，但因为初二留了一级，和钱三一他们刚好在一个班。

　　“我姐人家是公务员，天天上班忙得很，赚得还没我多，也不知道天天忙活什么，”李娜撇嘴说道：“这就是学历的好处，好歹人家还能考公务员，我高中没读，打工都没地方要，只能开店。”

　　“在江州，公务员也算不错了，”钱三一接口道。

　　“那倒是，江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发展机会也少，这公务员虽然赚的不多，但好歹稳定，”这么多年，李娜早就后悔当初因为一时叛逆，闹着非要辍学打工了，但选择是自己做的，后悔也没什么用。

　　好在她现在也想开了，看着在一旁玩耍的儿子，叹了口气道：“自己干一辈子，又没有保险，只能拼命攒钱，要么养儿防老，我现在就指着他出人头地了”。　　林妙妙安静地听他们聊，插不上话，心里却颇不平静。

　　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生活，但她见之前见到的，大部分都是父母辈的生活。

　　她以为父母辈不同的境遇和时代机遇有关，和个人选择有关，时代变了，那一代人和一代人的生活总会不同。

　　可现在看来，又几乎没什么不同。李娜不还和王胜男一样，都抱怨老公没出息，赚不到钱，抱怨公婆什么都不管，抱怨孩子太调皮。

　　不一会儿到了饭点，李娜起身忙碌，一定要求他们必须留下来吃饭，等两人吃完饭告别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公园门口卖零食玩具的小摊也大都收摊回家了。

　　“你想什么呢？”钱三一见林妙妙一直在走神，开口询问道。

　　“可能是在学校呆久了，我第一次觉得，生活离我这么近，”林妙妙低头说道，有些沮丧：“就感觉好像陷入一个了怪圈，一遍遍轮回。”

　　“生活都是这样，柴米油盐，昊子也不开着小店吗？”钱三一垂眸看她，问道。

　　“那不一样……”林妙妙反驳道。

　　“哪儿不一样？”钱三一挑眉问她。

　　“这……”林妙妙一时语塞，对呀，都是开店，哪里不一样？

　　“妙妙，生活的确看起来都一样，但还是有好坏，有区别的。”钱三一低头认真看着眼前的女孩，语气轻轻道：“区别就在于，有的人有的选，有的人没得选”。

　　林妙妙有些疑惑，抬头看他：“什么有得选没得选？”

　　钱三一见此也不回答，望着离得不远的公园大门道：“你刚好像吃了不少，我们去走走吧。”

　　林妙妙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肚子好像是有点撑，伸手摸了几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她家的饭做的真好吃，一不小心就吃多了，看看我这肚子，都显怀了。”

　　钱三一瞥了她肚子一眼，无奈轻笑道：“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

　　林妙妙的脸颊一热，耳根微微有些泛红，幸好是晚上，不太明显。

　　好在钱三一也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只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喜欢以后可以经常带你来。”

　　林妙妙松了口气，默默扇了自己一嘴巴，让你嘴欠！让你胡说！

　　又暗自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说话听起来很正常：“我经常来还差不多，您就算了，离得太远。”

　　钱三一闻言，想到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心脏像被瞬间攥紧，有些呼吸不畅。他深吸两口气，抿着嘴不再说话。

　　二人并肩进了公园，绕过公园中央跳广场舞的人群，挑了一条相对偏僻人少的路。

　　“钱状元，你说如果我毕业、结婚，和她又有什么不同？”林妙妙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妙妙，”钱三一听她说“结婚”两个字，手指不自觉握成拳状，加快领着她向路的深处走去。　　他边走边道：“像我刚说的，我们大部分人的生活本来就是相似的，衣食住行，茶米油盐，你家和我家，区别不大。”

　　钱三一第一次和她聊这么深的话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成熟一些，这些话虽然是他早已提前想好，又打了几遍腹稿的，但临到说的时候还是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和谁在一起，怎么过每一天，这其中的差别很大，你问我有什么不同，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有些人的路，怎么走是有得选的，而有些人没得选”。

　　这不就是把之前的话好像又重复了一遍嘛？林妙妙有些郁闷，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他的话，忽然间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比如，开店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李娜她姐姐可以选择考公务员，也可以选择开店，但李娜只能开店？”林妙妙似懂非懂抬头，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对，”钱三一垂眸，夜空下她的脸庞看不清晰，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透亮，反射着清润纯粹的光芒。

　　“和谁过，怎么过，有得选，没得选，”林妙妙吃得太多，这会儿也走累了，溜达到一棵树下靠过去，叹着气说道：“这些都是命吧，太难了。”

　　“不难，”钱三一说着，向前一步站在她面前。

　　月光下女孩白皙的脸庞上像是有一抹红晕，钱三一忍不住伸出双臂按在树上，把她圈在怀里，低头定定看向她的眼睛。

　　林妙妙瞬间脊背挺直，紧张地往树的方向缩了缩，后背紧贴着树干，低下头不敢看他，她的脸已经烫得厉害，心跳不受控制地急剧加速，胸腔都快要容纳不下。

　　钱三一紧紧盯着她，低头慢慢靠向女孩的脸庞，空气里一片安静。

　　谁也不知道，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手指正死命抠着树皮，粗糙的疼痛如尖锥般提醒着他，冷静着他，把他的冲动生生按捺下去。

　　钱三一猛地拉起身子，深吸了几口气，伸手抓过林妙妙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林妙妙，一点儿也不难，我就在这里，你伸手就能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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