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叶闲和五竹回到自己的小院的时候，还没有进去就知道，有人不请自来，擅入了他的院子，五竹握紧手中铁钎，正要出手，却被一旁的叶闲给拦下了动作。

　　叶闲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一样，直接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待看清院子里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的时候，倒是也有些出乎意料，一个是言冰云，一个是陈萍萍。

　　言冰云在他这里，叶闲可以理解，毕竟他不是三岁稚儿，不会愚笨到看不懂言冰云的每每看向他的时候缱绻温柔的眼神，叶闲清楚的知道言冰云喜欢自己，可是叶闲注定不会回应他什么，他对言冰云从来没什么特殊的感情，言冰云与叶闲而言，就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一个认识的人罢了，一个为他放过血的救他一命的熟人而已。

　　至于陈萍萍，叶闲自从几个月前交还过了监察院提司的令牌，把自己的身份挑明之后，叶闲就再也没见过他，无论是当初欢迎西楚使团的宴席上还是庆帝的寿宴，陈萍萍通通都没有参加。

　　叶闲自问除了他老娘叶轻眉这一层关系之外，他和陈萍萍再无交情，甚至是有仇的，他相信陈萍萍也不会忘记他们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在他陈院长监察院的地牢里，他被监察院的人打的遍体鳞伤。

　　对于陈萍萍和言冰云为什么会一同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叶闲猜不到，既然猜不到，那就索性直接问了：

　　“陈院长不请自来还擅自破门而入，有些失礼了吧。”

　　整个南庆，或者说乃至整个天下，除了庆帝以外，敢用如此质问语气和陈萍萍说话的人绝对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而被说了之后还不生气恼怒，甚至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的，恐怕就只有叶闲一个了。

　　“我来找你，见你没在院子，就擅自进来了，你刚刚去哪儿了？”陈萍萍看着叶闲的眼中全是和蔼而已温柔的笑意，绝不掺杂半点假意，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看的叶闲浑身上下不舒服。

　　“本公去哪儿了，陈院长还不清楚吗，”叶闲坐到陈萍萍对面，伸手试了试茶壶的温度，让五竹再去烧一壶开水来，然后到了一杯已经冷了的浓茶，微抿一口，“本公这院子附近不都是你监察院的耳目吗。”

　　“你自己一个人在京都，我知道担心你的安全而已。”陈萍萍被冷落了也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的和叶闲扯着闲话。

　　叶闲喝茶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陈萍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陈萍萍好像有意在‘一个人在京都’这句话上加重了语气，叶闲放下手中的茶杯，展开折扇，看着陈萍萍，端着一副和气得体却也疏离客气的笑容，说道：“本公和五竹去了太平别院，本公亲生母亲生前居住的院子，本公这个做儿子的去看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听到太平别院的时候，陈萍萍的眼睛不由得黯了一下，“那是你母亲的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呵，”听到陈萍萍这话，原本正在来回把玩自己折扇的叶闲，有些失礼地冷笑了一声，“如果按照陈院长这么说的话，本公母亲叶轻眉的东西都属于本公的话，那南庆欠本公的东西好像不仅仅只是一个太平别院吧。”

　　“还有内库，”陈萍萍自然明白叶闲的意思，“你如果想要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不想要，陈院长你有事大可以直言不讳，本公不想再跟你虚与委蛇了。”

　　叶闲最厌烦的就是陈萍萍这幅对他予取予求的和蔼宠溺的样子，陈萍萍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平和而带着笑意，却也总是有些迷离，与其说是在看他，倒不如说是在透过他看他的母亲叶轻眉，叶闲的骄傲让他对被当成自己母亲的替身这件事情很厌烦。

　　“没什么事情，就是看了你那天在一石居墙壁之上写的词，所以想来见见你。”陈萍萍没有说谎。

　　叶闲看着陈萍萍好一会儿，陈萍萍倒也不恼，继续稳如泰山地坐着——当然他也不可能站起来——任由叶闲看着，终究是叶闲先移开了眼神，把杯中的浓茶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站在陈萍萍面前，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陈院长看够了吗，”叶闲也不等陈萍萍回答，直接下了逐客令，“如果看够了，那就请离开吧。”

　　“还是太瘦了，”陈萍萍像是在关心自家长辈一样，随口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叶闲，“这个还是给你吧。”

　　叶闲接过来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几个月之前他刚还回去的提司令牌，当时叶闲是孤身一人在南庆，陈萍萍给了他这块令牌，季淮清到了南庆之后，叶闲不等陈萍萍索要就主动还了回去，如今陈萍萍第二次把这个提司令牌给他，叶闲觉得陈萍萍或许已经察觉到了楚钧尧他们并没有离开京都，在这种情况之下，陈萍萍还把监察院的提司腰牌交给他，叶闲有些参不透陈萍萍的意思了。

　　“陈院长，这有些不合规矩吧，”在没想明白陈萍萍这番举动的意思之前，叶闲不想那这个提司令牌，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放在手里一样，虽然不一定会炸，但总归是个威胁，“本公是楚国的澹泊公，深受我楚国陛下隆恩，本公自当忠心报国，誓死效忠陛下，绝无二心，陈院长这监察院的提司令牌一送，可是陷本公与不忠不孝之地，本公不敢领受陈院长的好意。”

　　“楚国国陛下应该是不会介意的，”陈萍萍话中暗藏深意，“不然就请澹泊公问问自家陛下。”

　　叶闲握着折扇的手下意识一紧，看着陈萍萍的眼神也越发不善，甚至流露出了几分杀意，好在叶闲及时收敛了回去。

　　“那就多谢陈院长好意了。”叶闲还是收下了那块提司令牌。

　　陈萍萍见叶闲终于收了提司令牌，笑的很是开心，然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莫晏押着上杉虎进京，上杉虎还有用处，不能随意处置，现在正关在监察院里面，你看要怎么办才好。”

　　叶闲说道：“这是监察院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的吧。”

　　陈萍萍却说道：“你既然已经收了提司令牌，那就是监察院的自己人，没什么不好开口的，说说看吧。”

　　“陈院长当年抓捕北齐缇骑统领肖恩的事情，在下早有耳闻，这肖恩在监察院一关就是二十年，”叶闲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想来应该很是孤单，听闻这上杉虎是肖恩的义子，肖恩独子已逝，唯有这么一个义子还算个牵挂，两人如今近在咫尺，陈院长何不全了这份父子之情。”

　　“把上杉虎和肖恩关在一起，”陈萍萍看着正在喝茶的叶闲，叶闲这点小手段瞒不过他，或许也压根就没想过要瞒他，“要是有人来劫人，那倒是很方便了。”

　　“劫人倒不会，”叶闲被道破了那些小心思倒也没什么难看尴尬，反而依旧一派的雍容得体，“顶多就是会有个小毛贼，夜半三更的时候冒昧拜访一下，陈院长当作没看到就行了，也算是成全了另一份孝心。”

　　“好，就依你所说去做吧。”

　　“多谢陈院长成全。”

　　“对了，到还有一件事情，也要告诉你一声，”陈萍萍从怀里掏出一沓子信封，“你自己看看，能不能看出这其中有什么玄机，那上面的东西，应该还是在太平别院里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管看着陈萍萍这幅郑重其事的样子，叶闲还是赶紧接过来，把东西贴身收好之后，说道：“多谢陈院长的好意了。”

　　言冰云推着陈萍萍离开的时候，五竹的水也总算是烧开了，叶闲再让五竹进屋另取一副茶具和上好的茶叶。

　　叶闲刚刚泡好两杯茶的时候，闫言冰云不出所料的回来了，他看着桌上的两杯茶，看着正在细细品茶的叶闲，想了好久的满肚子的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只好坐到叶闲叶闲对面，拿起茶杯，也管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优雅不优雅的了，直接一口喝了。

　　“你早就知道我要来。”言冰云等于问了一句废话。

　　“言公子有话要对我说，自然是要再来的。”叶闲又给言冰云续了一杯茶。

　　“那你能猜到我是因何事非要来见你的吗？”言冰云再次把茶水一饮而尽，他现在紧张的很，他觉得就算是他当年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手心都是滑腻的汗渍，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叶闲。

　　叶闲挑了挑眉，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语气说道：“因为，言公子心悦于我。”

　　“是的，”言冰云没有反驳，他极为认真地看着叶闲，“我心悦与你，你呢？”

　　“我……”

　　叶闲正要说些什么都的时候，院子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叶闲和言冰云一看，原来是凌骁，凌骁进了院子，看到言冰云和叶闲对峙，他站到一边，说道：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