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你么说，安之真的能要来兵马吗？”赵以浔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想来定是成竹在胸了，”曹煊倒是相信叶闲，“阿骁，钧尧你们说呢？”

　　“我无所谓，”凌骁语气冷淡，确实以他的武力，手上有兵无兵，其实差距并不大，“他若真能要来，我亲自操练就是了。”

　　“我也觉得安之能要来，”楚钧尧眼中略带疑惑，“只是我有一些想不通，安之要兵他用来做什么，他应该知道在南庆的京都囤兵，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安之虽然素来有出人意料之举，但绝不是莽撞愚笨之人。”

　　“就是，叶二哥要兵来干什么呢，”季淮清也不明白，他随口说了一句，“总不能是藏在南庆，随时准备控制整个京都，发动兵变吧。”

　　季淮清此话一出，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凌骁等人却都已经直直地看过来，均都是目光如炬，锐利的让人感觉不舒坦。

　　“不是，我真的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季淮清看着他们的样子，也明白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说的不对了，“难不成你们都当真了，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就算叶闲真的要兵变，他也不可能让我们知道，更不可能找陛下借兵，而且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是没有理由这么做，可是你的话从某方面也算是给大家都提了个醒，”楚钧尧眉头紧皱，他心中刚刚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只是一时没有抓住，“阿骁，若是安之倒时候真的要来了兵，你亲自操练把关，尽量安插自己的心腹，尽可能不要给安之染手的机会。”

　　“我可以试试，但未必能如你所愿，”凌骁在统军领帅方面素来自负，大概也只有裴沅姐弟和叶闲能让他难得的踌躇不决了，“叶闲澹泊公的威名，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即使多年不入朝堂，依旧不可小觑。”

　　“我明白的，”楚钧尧自然明白叶闲澹泊公的赫赫威名，从不是靠什么家族庇佑，君恩厚爱，叶闲的才华才是最令人忌惮的，“只是试试看吧，以叶闲的性子，如果真要做什么的话，不会任由你动作的。”

　　“知道了。”

　　季淮清漫不经心地听着楚钧尧他们讨论的事情，不外乎都是关于神庙的，不过言谈之中或明或暗，又总是带着叶闲的身影，楚钧尧，赵以浔，凌骁甚至曹煊他们都不信任叶闲，哪怕刚刚他们一起同仇敌忾，一起出谋划策，表面维持着一团和气，可是不信任就是不信任，叶闲一离开，所有人，哪怕是季淮清自己，都几乎下意识的把他当做了敌人。

　　“淮清，淮清。”

　　季淮清突然听到曹煊的声音，他猛然从自己的思绪回身，却发现楚钧尧他们都在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曹煊问道：“没事吧，刚刚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在想叶二哥，”季淮清知道自己骗不过曹煊他们，索性就实话实说，“你们都讨论完了，有什么结果吗？”

　　“结果就是明天开始，每个人做每个人该做的事，你这几天就跟在我身边，别随便乱跑。”

　　“知道了。”

　　季淮清对于曹煊的话没什么意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在南庆的京都城，除了曹煊他们，季淮清也没有认识的人了，与其整日里无所事事地待在大理寺，还不如跟在曹煊身边，一来二人一同行动，大家放心，二来季淮清也至于无聊。

　　赵以浔说道：“那个杨拓，我已经让人去查他的身份来历了，我总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神庙之人未必能查出什么，”楚钧尧倒是更赞同赵以浔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杨拓确实有些不正常。”

　　“我没见过他，”看着赵以浔和楚钧尧都是一副略有困惑的样子，季淮清一时好奇，“他怎么不正常。”

　　“他，他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就是，那种感觉，”季淮清从来没见过赵以浔这么费劲的说话，“算了我说不出来，钧尧你说。”

　　“我也说不出来他到底哪里不对，只是我看着他就觉得，他身上很，很，”楚钧尧仔细想了一个形容词，“很别扭。”

　　“不懂。”季淮清确实不懂楚钧尧的意思，如果这个别扭是说杨拓的性格的话，季淮清完全可以理解，可楚钧尧显然并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人气，看上去想一个会动的精致木偶，完美的让人觉得别扭，就像全身上下是用完全不同的人拼凑在一切的那种感觉。”

　　凌骁的话得到了楚钧尧赵以浔和曹煊三人的极力赞同，就是这种感觉，完美漂亮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明明死气沉沉却又精致漂亮的别扭。

　　“想五竹那样。”季淮清他们都知道五竹的真实来历。

　　“不，”凌骁否认，“杨拓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好吧，我现在对这位杨协律郎，越来越有兴趣了，希望可以尽快见他一面。”

　　“放心，只要是在京都，你们两个早晚都会见面的。”

　　被季淮清心心恋恋的杨拓，此刻正坐在京郊太平别院的厢房之中，天色已晚，杨拓却并没有点灯，房门略开了一些，今夜月色不好，几缕残薄的月光堪堪透过房门打在杨拓的侧颜之上，让他原本就是精致甚至略显女气的更多了一份清冷，一半脸隐藏在房中的黑暗之中，犹如带了一个黑色的面具。

　　杨拓原本正坐在案几后面，闭目养神，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才终于睁眼朝外看去，一个袅袅婷婷的柔美身影，穿着一身青色的斗篷，手上还提着一盏明灯，明亮昏黄的烛火映衬出她半张娇美柔媚的容貌，确实挺好看的。

　　“怎么不点灯。”

　　女人进了屋子，见屋里漆黑一片，还有浓厚的血腥味，那人拿了烛台一个个点燃，不多久房间就亮了起来。

　　房间亮起来之后才发现，房间里面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被摔碎的瓷片还有一些勉强算得上完好的小玩意，房间凌乱，好像被马匪洗劫一般，所有装饰都被打碎或者扫落在地，床褥帷幛句都被撕得粉碎，房间的墙上也大多都有深深浅浅的刀痕，乃至血迹。

　　杨拓现在的样子更是狼狈至极，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看上去倒是不深，又好在已经止血了，应该并无大碍，垂在身侧的双手小臂上都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什么伤都有，但最多的就是匕首划出的伤痕，现在他右手小臂上就有两道新鲜的刀伤，俱都是深可见骨的，此刻还在汩汩流血，杨拓却神色淡然，全然没有放在身上，好像伤的不是他一样，较之刚刚祈年殿上的慵懒雅贵，杨拓此时显然狼狈不堪。

　　“你这又是何苦呢，”女人好像早就习惯了杨拓现在的样子，她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拿出药箱，替杨拓上药，包扎伤口的动作，熟练而粗暴，“好不容易换来的一身完美皮囊，何必把自己给弄得这么狼狈呢。”

　　“怎么，你也是来看的笑话的，满意你所看到的吗。”杨拓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是合作伙伴，我怎么是来看你笑话的呢，”女人给杨拓包扎好伤口，“你今天看到叶闲了，感觉怎么样？”

　　杨拓想着那个祈年殿上安静内敛的人，一身华服，姿态优雅，举止得体，气度华贵大方，自己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矜傲，是他这辈子都赶不上的。

　　“名副其实。”杨拓这话倒是真心诚意的。

　　“那就别去招惹他，他的手段才能远比他的容貌气度，更会让你自卑。”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替叶闲说话吗。”

　　女人看着杨拓，在坐坐不过的笑了一下，声音干净平稳：“随便，不过我这也是提给你的建议。”

　　“你还是放不下他的，”杨拓看着女人凌厉的眼神，有些轻佻地笑了一下，“我是说作为朋友，你是还是放不下他的，即便你在谋划着杀他，但你还是把他当做朋友的。”

　　“不是吗，熙和郡主。”

　　女人，不，裴婷笑了笑，笑容假的不能在假，看着杨拓的眼神锋利之中不乏玩味，她声音含笑道：“是啊，我还是把他当成朋友的，只有是做过叶闲的朋友的人，才知道无论何种情况之下，能曾经有这么一位朋友，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杨拓嘴角的笑意不见了，薄唇抿的发白，声音低沉：“你今天晚上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一顿吧。”

　　“我有那么无聊吗。”

　　“我想是没有，”杨拓整了整神色，看着眼前淑雅端庄的女人，“说吧，下一步要怎么做。”

　　“很简单，你要做的就是盯住庆帝，想办法让他把内库交给李云睿，还有盯紧了北齐的人，尤其是那个司理理，别让他们坏事，我和叶澧已经算过了，大概半个月之后，楚国那边的人就该到了，你手下那些虾兵蟹将估计也做不了什么，继续盯着陈萍萍吧，陈萍萍可不简单，你小心别阴沟里翻了船。”

　　“简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让我盯住庆帝，北齐暗探和陈萍萍的监察院，顺便再把内库能到你的手上。”

　　裴婷点了点头道：“完全正确。”

　　“那你们两个要做什么？”杨拓反问一句。

　　“叶澧的事情我素来不过问，至于我这段时间的安排，你也不必问，好好做你的事情，当年既然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就不会失约，一定会让你们爷孙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