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季淮清虽然名义上的师父只有季茗一人，但季茗这个人，说好听一点叫潇洒不羁，来去逍遥，其实背后的意思就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猫在那做深山老林里面铸剑，早些年两三年不见人影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后来有了季淮清这么一个徒弟，行踪才终于算是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定性，每半年雷打不动地回一趟锦都，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记载着自己一身武功还有铸剑心得的书交给季淮清，再确定一下季淮清练功没出什么差错，就又消失了，直到半年后才出现，周而复始了好几年。可以说直到当年政变前夕，季淮清被他师父领回山中清修，师徒俩朝夕相处了两年，之前十几年他们师徒见面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都不知道够不够三个月。

　　季茗也真是心大，一个垂髻之年的小孩子，能把他给的书上的字给认全就已经算是聪明了，遑论照着修炼，所以从小都是裴沅和楚钧尧叶皓他们几个带着他修炼的，那个时候虽然裴沅他们三人的年纪也比算大，但是交一个刚刚起步的孩子也是够了的。再后来季淮清长大了一些，渐渐就能读懂季茗那些晦涩难懂的书了，与武学一道上的天赋也逐渐显露出来，再加上他是众人之中年纪最小的，小时候生的玲珑可爱，聪慧过人，从先昭帝到曹家兄弟都很喜欢他，时不时地就教季淮清一些自己的招式本领，季淮清学得认真又有天赋，很快就把他们教的招式和季茗自己的武功融会贯通了。

　　后来，凌骁叶闲他们长大，武功也都越发精深，而且各有偏重特点，季淮清就常常和他们切磋，对着季淮清，这个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凌骁叶闲他们自然不会藏私。

　　所以说，季淮清名义上的师父只有季茗一人，但其实他的武功可以说是集裴沅凌骁他们这些同辈还有曹家兄弟等长辈，两辈人之中所有修为不俗之人的特长，融会贯通，才有季淮清现在的这身武功。

　　十九岁的九品上高手，有跟大宗师一战之力，可想而知，季淮清的武学天赋有多高，在场所有人中怕是只要凌骁能和他平分秋色。

　　曹煊就不一样了，虽然他父亲和师父都是九品上的高手，西海曹家也算是根基深厚的百年世家，武功秘籍自然也收藏了不少的，而曹煊的武学天赋或许没有季淮清和凌骁那么恐怖，可放在正常人里也绝对是拔尖的那一类，但是曹煊真的无心与武学，他更喜欢和叔父学医毒，跟在齐禹身边研究机关术。至于武功，足够自保也就好了，三年前才勉勉强强地成为九品高手，是众人之中最后一个突破九品的。

　　按理说曹煊这个平时动脑远远多于动手的人，绝对不是季淮清的对手，但架不住曹煊的轻功好，像滑手的鲶鱼一样，季淮清也只是表面气愤，两个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了好一会儿。才被看够了好戏的处钧尧给听停，刚刚还冷淡的声音，此刻带着明显的笑意：

　　“行了，淮清和阿煊，你们两个要是闹够了就都给我收手，一会儿让人看见了不成体统，有失身份，丢的都是咱们大楚的脸面。”

　　季淮清看了一眼曹煊，曹煊有些讨好地笑着，季淮清坐到楚钧尧身边，气呼呼地抱臂坐着，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楚钧尧他们。

　　“真生气了，”楚钧尧看着明显气愤至极的季淮清，声音温和宠溺，“好了，我们也都不是故意的，只是开个玩笑嘛。”

　　“有你们这么开玩笑的吗，”季淮清一想起刚刚被他们耍的样子，就生气，可能带着几分委屈，“我刚刚真的很努力的在想神庙余孽的下一步动作，你们还故意误导消遣我。”

　　赵以浔看着季淮清，嘴角是明显的促狭的笑容，故作高深地反问着：“我们怎么消遣你了？”

　　“你们还不算是消遣误导我，天地良心，刚刚那番话抄下来，拿去给任何人看，恐怕第一个念头都和我一样，神庙余孽在庆帝寿宴那天有大行动，或者说的直接一点，神庙余孽要刺杀庆帝，你们敢说你们没往这方面引导我。”季淮清提到这事就生气，亏他刚刚还真的以为庆帝要出事，想着最近要不要进宫暗中保护他，毕竟庆帝如果现在死了，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行了行了，”楚钧尧出来打圆场，他们刚刚确实联合起来和季淮清开了一个小玩笑，缓解一下现在的凝重气氛，“我们错了还不行吗，季公子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计较了。”

　　楚钧尧装模作样地给季淮清施了一礼：“钧尧给你赔罪了。”

　　季淮清一下跳出三米远，不敢受楚钧尧的礼，然后赶紧扶起楚钧尧，其实季淮清原本也没多生气，他本身就是个疏朗潇洒，开得起玩笑的性子，刚刚也只不过是顺着楚钧尧他们玩下来罢了，就像楚钧尧刚刚说的，刚才那种凝重压抑的气氛谁都不喜欢。

　　“行了，钧尧哥，你可别吓我了，”季淮清赶紧摆了摆手，“咱们接着往下说，这会你们可不许骗我了。”

　　“保证不骗你了，”曹煊承诺，“咱们刚刚说到神庙要和庆帝合作，既然是合作，就必须得是一场双赢的买卖，不能这凭借着神庙的那一点虚名，不然庆帝这么个老奸巨猾的人可不会轻易上钩的。”

　　“所以，神庙余孽要先给庆帝一个好处，让他看看神庙的实力，也算是一个震慑，”赵以浔接着说，“庆帝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一统天下。”季淮清答得干净利落，这不仅是庆帝，还是所有帝王的终身追求。

　　楚钧尧摇了摇头：“神庙目前应该还没有这个本事，如果真的开战，神庙那边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些武器或者是一些先去的战术战略方面的援助。”

　　“没错，南庆有内库，有监察院，情报和钱财不会是问题，”曹煊也表示赞同，“神庙能提供的而且最好的选择就是武器，枪支弹药，乃至于更厉害的一些武器。”

　　季淮清有些不确定：“所以，南庆和北齐还是要开战。”

　　赵以浔把玩着自己的折扇：“他们两国之间必有一战，神庙不过是从中挑拨罢了，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可是开战总要有个原因吧，”季淮清看着凌骁，“骁哥，你说如果南庆北齐真开战的话，谁会赢？”

　　凌骁是天生的帅才，领军打仗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几乎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回答季淮清的问题：“南庆会胜。”

　　季淮清追问：“即使神庙相助北齐。”

　　“那样，南庆将是惨胜。”

　　“那神庙要是帮助南庆的话，北齐必定就是惨败了。”

　　凌骁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又开口说道：“我觉得神庙会帮助南庆。”

　　“可是南庆势大，庆帝又天生就是个多疑寡恩之人，”季淮清却有不同的意见，“怎么看北齐都是最好的选择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神庙之人对南庆，对庆帝更是上心，”楚钧尧也同意凌骁的话，“那个袭击安之的黑衣人，可是故意再把咱们的视线引到司理理身上，如果真是想要相助北齐，没必要把这么快就把北齐暴露出来。”

　　“也对，”季淮清点了点头，“那还是刚刚那个问题，南庆和北齐开战总要个理由，总不能无故开战吧。”

　　赵以浔讥笑一声：“所以才说，庆帝这个生辰过得热闹，明面上四国四团齐聚，背地里还有熙和跟神庙余孽推波助澜，明面上其乐融融，背地里却都在勾心斗角。”

　　“你说这么多，还是没说理由，两国开战的理由？”季淮清想了想，“神庙余孽该不真想进宫刺杀庆帝，然后装作北齐人，嫁祸给北齐，然后以此为由，两国开战吧。”

　　“这不可能，”赵以浔之前就搜集了北齐使团的资料，对北齐使团的一应随行人员都已经是了如指掌，“这次北齐使团最厉害的高手，也不过就是八品上，南庆皇宫之中，可是有中原四大宗师之一作阵，如果庆帝真遇刺杀，东夷城的嫌疑都比北齐大。”

　　“看来这北齐皇帝也是个聪明人，”曹煊夸了那位北齐小皇帝一句，“行事滴水不露。”

　　“那就得另寻法子了，”楚钧尧思索着，还有什么可以成为两国开战的导火线，“司理理。”

　　“有很大的可能，”较之季淮清，还是楚钧尧的推测更让人信服，“这样吧，我让人盯着司理理的花船，一有异动就来禀报。”

　　楚钧尧点了点头：“好，不过一定要小心些，如果咱们的猜测是真的，肯定会有神庙余孽去见她。”

　　“放心。”赵以浔出去安排人手了。

　　季淮清摩挲着自己的剑柄，难得的眉头紧锁，满脸深思，好像在想着些什么，楚钧尧曹煊和凌骁都少见他这幅一样，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

　　“我觉得那个洪四庠不是大宗师。”沉默半饷，季淮清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曹煊和楚钧尧对视一眼，季淮清不会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恐怕这位名声在外的‘大宗师’是真有问题。

　　“你们都知道，当初我刚到京都的时候就夜闯皇宫和他交过手了，怎么说呢，武功修为确实不俗，确有宗师风范，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离大宗师还差了点什么，”季淮清有些为难地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想措辞，“这就是一种感觉，武者之间的一种感觉，如果是面对真正的大宗师，我虽然有一战之力，心中却还是会有畏缩惊慌，但对洪四庠我没有那种堪称直觉的恐惧，我有自信可以打败他。”

　　凌骁门明白他的意思，看来洪四庠这个‘大宗师’怕是真有问题，曹煊和楚钧尧虽然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看着凌骁也凝神沉思的样子，就知道季淮清的怀疑很有道理。

　　“看来，南庆皇宫之中，也有不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