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庆帝和陈萍萍还有影子他们三个到叶闲院子的时候，五竹刚刚按着叶闲前几天说的，正在剥荔枝，准备酿酒。

　　叶闲躺在躺椅上，不远处正是他刚刚研究出来的简易版风扇，坐在大太阳下面吹风扇，也就叶闲干得出来这事。

　　“进来，”叶闲听到敲门声也不起身，还拿了个五竹刚刚剥好的荔枝扔进嘴里，“门没关。”

　　陈萍萍他们一进来就看见了闭目养神的叶闲和一旁的五竹，院子收拾的干净雅致，院子中间还晒着一些草药，看上去还真像是一个医者。

　　“陈院长，”叶闲本以为还是谁上门找他求医，最近天热，叶闲整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愿动弹，他看着一同而来的庆帝，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李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名震京都的叶医仙，是何等风姿。”

　　“陈院长也会打趣我了。”

　　叶闲最近可是京都城中声名远播，谁不知道叶医仙，不仅生的好看，医术高绝，而且心地好，只要求到他面前的病人，他都会全力医治，不计较银钱是个难得的善人，叶闲有时候也会听到这些类似的夸赞之语，他大多时候，也就一笑而过。

　　“你这儿的东西倒是新奇，”庆帝坐到阴凉处，看着眼前运转着的风扇，风扇本身并不稀奇，叶轻眉当年也做过，难就难在叶闲这里的风扇是可以自己动的，“你娘那里还需要下人手摇，是机关术。”

　　“是。”

　　机关术，这种东西，听起来玄乎得很，好像多厉害一样，只要用一些简单的材料组装一下，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事实，却也恰恰如此。

　　没有人比叶闲更了解机关术的威力，仅仅只是普通的一件机关武器，就可以轻松的诛杀八品以下的武者，若是使用者武功较高，一击击杀九品高手也是有可能的。

　　西海曹家，多年屹立不倒，天下人大多敬之，除了巨额的财富和曹家二兄弟出神入化的武功毒术之外，也是因为曹家兄弟和当世第一机关师齐禹交好。

　　机关术可不是什么随意就能学会的，没个十几年的功夫，想都不要想，而且机关师大多有自己的拿手好戏，非后裔师徒不传，所以机关师素来稀少，手艺精湛者更是难寻。

　　南庆皇室也收了几名机关师，手艺虽比不上齐禹，但也是难得了，不过若想让他们制造战场杀敌的厉害武器，那是痴人说梦，不过平日里做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哄宫中的贵人们一乐也就罢了。

　　“你怎么还会机关术，这东西可不好学。”陈萍萍看着精巧的机关风扇，眼中是莫名的自豪慈和，比他自己精通机关师还要高兴。

　　“也只是略懂皮毛，能做些小玩意，自己哄自己玩而已，”叶闲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然后转身让五竹去取他昨天晚上浸在井中的果汁，“没什么大不了，您们若是喜欢，等日后我做了些别的，送过去也就罢了。”

　　“好啊，”庆帝显然也对传闻之中颇。为神秘的机关术感兴趣，“天下第一机关师齐禹，据说有一个记载了他毕生所学的手扎，天下机关师趋之如骛。”

　　“齐老先生一生潇洒，无妻无子，唯一的徒弟也先他一步而去，如今老先生也已经仙逝三年有余，天下人也寻那本手扎三年了，三年全无所获，想来也只是世人以讹传讹，做不得数。”

　　影子站在陈萍萍后面，叶闲他们的谈话，影子不感兴趣，他更好奇五竹到底去了那里。

　　“我倒是觉得，那本手扎或许是真的存在呢。”庆帝却有不同的看法，其实这几年他明里暗里，也派了一些人去找那本手扎。

　　叶闲只是笑道：“那若是李先生找到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也算是全了我一个愿望。”

　　“叶闲，其实，我……”

　　庆帝看着身前对他冷淡疏离的少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极为合乎规矩，但却又偏偏拒人于千里之外，真的只当自己这个生身之父为一个普通的长辈，这让原本对叶闲期盼至极的庆帝有些不爽了，他开口想要直接挑明自己和叶闲之间的关系。

　　比叶闲快一步冒着悖逆犯上罪名打断庆帝的话的是从后院出来的五竹，当然以五竹的性子自然没有说话，他只不过是拿着叶闲昨天晚上做好的果汁走过来，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了庆帝等人的身前。

　　“五大人，你……”一向寡言冷酷的影子此刻看着手握铁钎，抱臂而立的五竹，都不免一时失态。

　　五竹，来历不明，武功高强可与四大宗师一战，性格安静漠然，除了叶轻眉以外的事情都不关心，现在又多了一个叶闲。

　　常年一身黑衣，黑布蒙眼，手握铁钎，来去无踪。

　　这几乎已经成为影子和陈萍萍他们心目中五竹的样子，所以他们看到此刻一身浅蓝色利落的窄袖衣衫，腰间佩玉，头发虽然还是披散开来，但是明显已经认真梳理过的，这一身的打扮很好看，倒真是像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只可惜五竹过于冷淡的神情，依旧黑布遮眼，看上去就有些别扭了。

　　“叶闲，这，”陈萍萍抬手想要遮掩下嘴边的笑容，“这是你做的。”

　　“好看吗？”叶闲给庆帝和陈萍萍给到了一杯果汁，也不忘递给影子一杯。

　　“你怎么会想出打扮老五。”庆帝拿过叶闲到的果汁，微抿一口，酸甜得益，还略带竹子的清苦，挺好喝的。

　　“我无聊，”叶闲也不拘束在意什么礼数，做回自己的躺椅，吃着五竹刚刚剥好的荔枝，“这京都城中虽然看上去热闹，但不外乎四四方方，一切都被困在格子里，我不喜欢。”

　　陈萍萍看叶闲好像真的无聊，遂提议道：“京都有意思的地方不少，京郊是跑马打猎的好地方，还有几处温泉，你平时可以去玩玩的。”

　　叶闲笑而不语，只又吃了个剥好的荔枝，让他去跟那些养在京都的贵公子比骑射，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而且他现在的身体还是修养为好。

　　“怎么剥了这么多荔枝？”庆帝看着还不停剥着荔枝的五竹，剥好了的荔枝叶闲也不吃，只在一旁放着。

　　“我想酿一些荔枝酒，酿好以后跟你们送去尝尝鲜。”

　　“听上去又是个新奇点子。”反正现在不论叶闲做什么，在陈萍萍和庆帝眼中都是好的。

　　“这荔枝酒听着像是女孩子喜欢的果酒，但其实后劲极大，极易醉人，而且夏天和是最好的，酿造的时间也不需要太长。酿好之后，用酒坛仔细封好，平常不喝的时候就放在冰窖里面，用碎冰镇着，喝的时候取出来，再放一颗连果核都清凉的荔枝，喝上三四杯就会微醺，那才叫舒服呢。”

　　庆帝听着叶闲娓娓道来荔枝酒，一时也有些东西了：“你倒是会享受。”

　　“这酒原是我一个朋友嗜酒如命酿的，对他而言醉死街头，才应该是最好的归宿。”

　　叶闲说起自己的这个朋友时，神情露出了几分怀念温和，较之刚刚的清冷安静，终于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看的出来，那个朋友对他而言很重要。

　　“是吗，”庆帝绝不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了，“那你那个朋友现在在哪儿，怎么不邀请他来京都？”

　　“他是个江湖人，逍遥自在惯了，行踪不定，所以一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五竹看着自庆帝和陈萍萍走后，就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看着机关风扇的叶闲，相较于刚刚，他好像还是往日里那副样子，安静内敛而又带着一身的苍凉暮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五竹就是觉得现在的叶闲好像更多了一份自嘲落寞。

　　“你不开心。”五竹总是会把疑问的句式，用笃定的语气说出。

　　“把这个风扇收起来吧，”叶闲转身准备回屋，“以后都不用了，还有剥点荔枝，酿好的酒，多送几坛去监察院。”

　　“你不是……”怕热吗？

　　“没那么娇贵，热不死。”

　　叶闲进了自己的屋子，坐在书案后面，案几之上，是一封刚刚开了头的信纸，笔墨已经干透，这是他昨天晚上写的，叶闲自己研墨，然后提笔把这封信继续写了下去。

　　庆帝和陈萍萍在叶闲那里待了挺长时间的，离开的时候，陈萍萍还让叶闲没事多去监察院转转。

　　“去查查看叶闲和齐禹之间的关系。”

　　“是。”

　　刚刚还是一脸祥和的慈父，此刻刚刚离了院子，立刻就成了帝王，觉得亏欠的儿子，此刻也成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庆帝对叶闲确实是有些愧疚的，但是这些愧疚在壮大庆国面前，微弱的不值一提，没有人比庆帝明白，一个好的机关师，能带给一个国家多大的助力。

　　叶闲看着自己眼前写好的信，标上日期，放进书案下面的盒子里，那里面已经有厚厚的一沓未寄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