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言冰云第一次，不，应该是第二次见叶闲是在监察院门口那块石碑前，一身白衣，身姿挺拔，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俊美少年。

　　“言公子。”叶闲就是在等言冰云，毕竟昨天晚上刚刚喝了人家的血，到底还是当面致谢的好。

　　言冰云自己生的就不错，长身玉立，面如冠玉，风姿飒然，如果不是过于冷峻的神情，不知道该是多少京中女孩的梦中情人。

　　“提司大人。”陈萍萍把监察院提司的腰牌给了一个新人小辈，这件事情整个监察院都是知道的，碎肉没有见过叶闲，但是言冰云几乎一时间就肯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我倒是忘了自己还有个提司的身份。”叶闲确实也是忘了，不过也是有意的忘了，他真的不想和南庆的朝局有什么过多的牵扯。

　　言冰云素来就不是个巧言善辩的性子，除了任务需要，其余时候，即便是面对他的父亲，言冰云也多是寡言少语的性子，所以此刻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昨天晚上谢谢你。”叶闲看了一眼言冰云还缠着纱布的左腕处，他下意识地握了一下自己的左腕，哪有应该也有一道和言冰云相同的刀疤的。

　　“昨天晚上，你，你没事吧。”

　　言冰云昨天晚上留在最后，在四处整理好所有文卷杂物之后才离开的，原本陈萍萍的院子是在监察院的最深处，一般是不会有人路过哪里的，四处是离那里相对较近的地方，言冰云好好地坐在路上，结果突然出现一个蒙眼少年，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到了陈萍萍的院子里，屋子里点着蜡烛，陈萍萍和费介也都在。

　　后来，费介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事情的大概，陈萍萍也开口了，言冰云自然不会不答应，而且那个时候五竹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直把言冰云看的浑身不舒服，他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拒绝的话，五竹手中的铁纤一定不是摆设。

　　“没事，老毛病了，”叶闲看着眼前的石碑，伸手去摸最后的署名，又是一手灰，“是不是也觉得，很恶心，很变态，很讨人嫌。”

　　言冰云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闲说的是自己体内寒毒要用人血压制的事情，昨天晚上费介已经告诉他了。言冰云不明白叶闲为什么这么想，寒毒之事并非他愿意的，而且听陈萍萍也说他寒毒此处发作的如此厉害，是因为听了陈萍萍的话，没有在服用压制的草药。

　　可是看着叶闲如今的样子，微皱的眉头，抿紧的嘴角，神色倒是平静淡然，但是自幼就接受监察院训练的言冰云却看出他眼中的自嘲和对自己的厌恶，他整个人虽然站在言冰云的面前，即使脸色有些苍白，但看上去一切无碍，可就是莫名的言冰云就是觉得，这个人活不长了，那种骨子里透出的疲惫，远不是叶闲这个年纪该有的。

　　“你别这么说。”言冰云说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居然带了些气愤，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天性冷淡的言冰云，却好像不由自主的想要关心眼前这个少年。

　　“好，”叶闲看着言冰云，突然轻笑了一声，再开口时，不知道是不是言冰云的错觉，他总觉得叶闲的语气之中多了一份纵容，“不说就是了。”

　　“你……”是不是在拿我当三岁小孩哄。

　　“什么？”叶闲好像当真不知道言冰云所思所想，煞有其事地反问道。

　　“没事。”刚刚想的那句话，薄脸皮的言冰云断然是说不出口的。

　　叶闲无所谓地一笑，也不深究突然别扭起来的言冰云，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针递给了言冰云：“你救了我一次，我自当还你一次，这根银针你手下，日后若有所求，拿银针来见我，我一定替你做到。”

　　说完这句话，不待言冰云有什么反应，叶闲自己却是先笑了，不同于刚刚礼貌而又略带敷衍的笑，叶闲现在好像真的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你笑什么？”言冰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接过了那根银针，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有求于叶闲什么事，但他就是想要叶闲手中的那根银针。

　　“我笑，自己好像做了回神雕大侠，好在你不是郭襄。”

　　“神雕大侠？郭襄？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没听说过，是我自己一时糊涂，打了个不恰当的比喻。”

　　杨过送了郭襄三根金针，郭襄等了杨过一辈子。神雕大侠最后等到了自己的姑姑，而峨眉掌门却是孤老一生。

　　这个比喻确实不恰当，叶闲不是杨过，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姑姑’，而且若是让言冰云知道，郭襄的结局，只怕也要恼羞成怒了。

　　“我叫叶闲，叶子的叶，闲云野鹤的闲。”

　　“我叫言冰云，寡言的言，冰霜的冰，”言冰云停顿了一下，“闲云野鹤的云。”

　　“那咱们两个倒是般配。”

　　言冰云看了一眼叶闲，心中却也微恼刚刚自己的口不择言，一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得转移一下话题：“你说只要拿着这跟银针找你，你什么事都会答应。”

　　“言公子应该不会故意为难我，让我做一些正常人都做不到的事。”

　　“我没那么无聊。”

　　“那就好，只要你拿着这跟银针找我，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力办到。”

　　叶闲带着五竹回到自己的租住的院子里时，毫不意外得看到了满院狼藉，这是当时叶闲为了防止有人擅闯，特意布置的一些机关，虽然有些粗糙，但是一般都七八品武者也别想随意进出。

　　“轻功不错。”叶闲仔细看了一下，那些被触发的机关大多是院子顶上的，带着昏迷的自己，还能如此轻松的翻墙越瓦，轻功自然不错。

　　“很危险。”五竹跟在叶闲身后，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多少也有记忆，机关虽有些粗糙，但确实也是精妙的。

　　“我自己布置的机关，伤不到我自己，”叶闲看着曲五竹，虽然外表冷淡，但其实也是在关心他，“算了，我们说些别的。”

　　“说什么？”

　　“约法三章，我虽然把你留下了，但是咱们最好约法三章，你要是犯了任何一条，都请自行离开，”叶闲看着天空之中突然飞过去的一群小鸟，“第一，我不开口，你不许用武功，我不想招惹事端；第二，不许随意插手过问我的事情，我讨厌多嘴之日；第三，绝对不可以随便进我的卧室和后面那间屋子，我不喜欢外人在身边。”

　　“你会有危险。”

　　“我有自保之力。”

　　叶闲这套院子一共有三个房间，一个他自己住着，一个被他改成了自己的工作室，还有一个一直空着，正好留给五竹。

　　“不知道你当年在叶小姐身边一个月是多少薪资，但是我这一个月给你五十两，”叶闲的语气神情和五竹一样，冷冷淡淡，好像没有什么情绪，“还有有一些难听的话我要说在前头，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来历，当年和叶小姐有什么关系，但是你必须明白我不信你，估计日后也不会信你，还有我脾气不好，难伺候，平常没事少在我眼前晃。”

　　“小姐是你的母亲。”五竹好像没听到叶闲后面的诛心之言一样，他只是抓住了叶闲刚刚口中对叶轻眉的称呼。

　　“我叫不出来。”叶闲是真叫不出来，即使叶轻眉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叶闲都没见过，甚至曾经把她视为敌人，如今突然让他改口，叶闲确实也叫不出来。

　　“房间里东西倒还齐全，你自己好好收拾一下，把院子里也收拾干净，然后我带你出去吃饭。”

　　叶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确定了五竹确实不在，然后绕到屋中书柜后面，那里有一个暗格，叶闲打开暗格，里面三只鸟笼，里面的小鸟看起来都不大，通身粟色，和麻雀有些相像，而且奇怪的是那几只鸟明明是活的，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去查查那个五竹到底什么来历。”

　　叶闲放走了其中的一只小鸟，正好此时天空之中又飞来一阵鸟群，混在其中，谁也发现不了，而且就算是发现了，也查不到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