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被学生捏着下巴压在班门口示威显然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叶修望着周泽楷带着冷然目光的眼睛，表情没表现出一丝的惊慌或恐惧，反而还笑了笑，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来掏去。
周泽楷皱着眉，捏着叶修下巴的力度更大，强迫他不许左顾右盼，必须要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才满意。
叶修是个优秀的人民教师，他顺了周泽楷的意，眼睛带着笑意望着周泽楷的眼睛，手也拿了出来，掌心里攥着什么。
“你……”周泽楷正想发问，却见叶修泰然自若地举起手，拇指和食指间赫然捏着一个粉色的心型发卡。
“别乱动。”叶修严肃地说了声，随后两手托在周泽楷脸的两侧正了正位置，在看到周泽楷显然的有些呆愣后马上动手，把周泽楷额前过长的发抓成一小撮，而后拿夹子夹起来。
一小揪头发竖在周泽楷头顶，露出了光洁额头的周泽楷看起来更加英气，但那呆毛一般的小揪揪又让他看起来颇为呆萌，配上呆呆愣愣的表情简直一下戳中了万千少女的萌点。
班里的女生不少都捂着脸惊叫起来，男生们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个老师耍的是什么招数。
只见叶修的表情甚是满意，学着周泽楷对他那样也一只手捏住了周泽楷的下巴，压低了嗓音对着周泽楷耳语：“我还不大清楚你为什么还来这个班，但是肯定不是因为骚扰男同学。”
“唔……”叶修的鼻息和低低的嗓音打在敏感的耳上，周泽楷感觉到一种压抑了许久的羞耻感一瞬间爆发，激得他的手都发软了，忙松开手，而后直接蹲了下来，脸贴在双膝上，垂下来的头发遮不住发红的耳朵。
班里沉默了一下，随后又有女生在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只是那个语气和刚刚被周泽楷萌到时稍有不同。
叶修不在意他们在讨论什么，他看着缩成一团的周泽楷，叹了口气，说：“你头发太长了，不符合规定，云秀等一下把他还有那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少什么天一起扣个两分。还有，别使这些手段来让我屈服了，你们是什么样的小屁孩我一眼就可以看穿。”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一本本地捡起书本，用指尖轻轻扫开灰尘。
不羁的少年们此时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看着叶修发呆。经此一看他们发现原来叶老师的手还挺好看的，手比起正常这个年纪男人的手要小一些，白皙而骨节分明，指尖葱白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叶修终于将所有的书本都收拾好堆在了讲台上，这之后他转过身，看着学生们的眼神没有老师应有的温暖，平淡得就像在看着不甚熟悉的朋友：“收起你们的小狼爪子吧，挠不到我的。”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这位老师不像他们那个古板的前班主任，反而不正经得堪比他们这些叛逆学生，手段看起来也相当高级，似乎是非常难以对付的角色。
不甘的气焰与隐秘的兴奋混合在一起，在场的学生们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服气，心里却开始谋划起了一系列的计划。
正在教室里慢慢营造出一种师生和睦的气氛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坐在角落的一个男生打开了书本，一双一大一小的眼睛不带情绪地看着叶修，说的话却挑衅到极点。
“废话太多了，开始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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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叶老师辛苦了。”叶修甫一走到自己的座位，邻桌姓慕的看起来近三十岁的女老师就递来一杯水，发出了真诚的慰问。
“谢了。”叶修接过她的水，浅浅地啜了一口就放下，“其实也不是很辛苦。”
“别逞强了，9班的问题学生多是全校皆知的，让你一个刚上岗的老师去教真的是在为难你啊……”慕老师絮絮叨叨地说。
叶修苦笑，心想是啊，就是我的老父亲在为难我，人生艰苦。
“不过那些孩子会变成这样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慕老师话锋一转，眼神也有些怜惜，“是制度造成的，这个学校不适合他们。”
叶修来之前只知道这些孩子对应的大概是怎么样的脾性，但是背后的隐情他倒是没有深究，一方面是因为他想自己在教学期间可以慢慢探究出问题来，而后直接治根，二是因为他懒。
不过此时有人和他八一八他也是非常乐意的，人人都爱八卦嘛。于是他点了点头，带了点期待的神情看着慕老师。
07
R中是在一年前才开始有了较好的声誉，在此之前因为没有好的生源与丰厚的师资而一直默默无闻。上一年因为政策照顾，外地学生在每一个高中的入学标准都要远远高于本地学生，唯有R中与其他几间同样没什么名气的学校得到了特批，压低了外地生的标准分，以此迎来了一大批成绩优异的外地生。
或许是因为多年都姿态低微的缘故，在得到这么好的生源后校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计划了一个暑假，最终在新高一入学时期将校园大整改，所有以前的制度都有了极大的变化。
增加每周周测的次数，午休结束到下午第一节上课的时间里增加一个十五分钟的小测时间，晚自习延长至十点半，有能力者可以自行自习到十一点。
这还不算太过分，真正让学生愤怒的是高一下学期后的分班与随之而来的社团整改。
“正常的学校一般只分为快班和慢班，我们学校却想培养一批冲刺一本的学生，于是文理各划分出一个超重点，余下班级有半数为次重点，半数为普通班。”慕老师托着腮叹气，“社团禁止了大多数学生参加，让有潜力可以提升的学生全部去培优班或者扶差班，但在这么严峻的环境里，依然有人可以被允许参加社团活动，听说很多学生都羡慕他们。”
叶修捧着水的手平稳，但眼神却已经有些凝重了。
“高一的下学期，理科班清理出13人，文科班清理出24人，美术班有一人自动退出，这些人是经过校方筛选后认定为最劣等且无法提高的问题学生，他们去到了9班，后来因为文科生人数多自动认定为是文科班。他们可以随意去参加社团去活动，他们被很多人羡慕拥有自由，却也被很多人嘲笑。”
女老师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难受：“因为他们是被抛弃的学生。”
叶修此时已经放下了水杯，打开了电脑上一个标记为XX届学生的入学成绩的文档，甄选了一下，找到了现在的9班学生入学的成绩。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这个班的学生在入学时普遍成绩都达到了中上的标准，今天和他呛声的那几个甚至是入学时成绩排在前五十的。
很少有这样的感觉，有些心痛，更多的是愤怒。
这些本来优秀的学生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被标记为问题学生，才会被这些所谓的正确制度抛弃。他们应该被抛弃么？他们真的有问题么？
慕老师还在叭叭叭，叶修却难得地丢了礼貌，没有回应她，而是沉默地看着电脑屏幕，思索了良久，最终从存有学生信息的文档里找出了几个人的QQ号，拉到自己QQ的搜索栏里进行搜索，而后发出好友申请。
08
楚云秀被一个体格比她大了一些的少女制住，一头散发被抓在别人手里使劲往后扯，她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一点不服输，气垫有两厘米厚的鞋跟狠狠地就朝着那个女孩的膝盖上踹，换来了女孩在疼得一瞬间的大意，趁此机会她连忙一个转身靠到了墙上，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被骗了。
曾经与她关系不错的一个身在次重点班的女孩昨天哭哭啼啼地来找她，说邻校的几个小太妹找她要钱，她想请楚云秀出面和她们谈判。
楚云秀本不太相信，也不想惹麻烦，奈何那个是她难得的朋友，她忍不下心拒绝，便带着几个小弟来到所谓的谈判之地。
到达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对方整整齐齐排了阵仗，满打满算有二十人，都是这周围出了名的太妹，看着她们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楚云秀就知道自己今天完了。
想必是这些人要挟了那个女孩，要她把她骗来这里好好教训一下。
楚云秀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也不过分追求什么，可邻校这些女生似乎是中二过头了，总是听着楚云秀的名号，就感觉被压了一头，于是便想灭灭她的气焰。
“靠……”楚云秀靠着墙翻白眼，“早知道就听那个叶什么的话去补习了，跟这些人干什么架啊……”
对方二十人就剩几个还站得住脚的了，这些女生基本是绣花拳头，抱团混的话看起来还挺像一回事，遇上楚云秀他们这种只喜欢单干的就没辙了，没多久就和对方几个人打得两败俱伤。
楚云秀带得人够有劲，但也寡不敌众，和对方倒成一片，看着大姐头被人欺负都无能为力。
“你他妈叨叨什么啊！”被楚云秀踹了一脚的女孩气得不行，楚云秀是那种很有性格的女孩，聪明又独立，长得也不错，虽然是出了名的不读书，可周围学校也有不少的追求者。这一点让这个女生看不顺眼了许久，本就气不过，这会儿明明楚云秀已经受制于她可还能若无其事地翻白眼低声逼逼就更让她烦躁，她冲过去掐着楚云秀的脖子，咬着牙说道。
楚云秀懒得理她，又翻了个白眼，换来了对方更大的握力。
氧气渐渐远离了她能吸入的范围，楚云秀的眼前一派迷蒙，白白花花的一片，似乎是曾经也有看过的场景。
她艰难地呼吸着，脑子混混沌沌，总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冷漠地看着这些闹剧发生。
算了吧，爱咋咋地。
楚云秀四大皆空了，没有什么杂念，轻轻闭上了眼睛。
世界就陷入了无声的绝望中，寂静得就如身处在某个还没有生命诞生的空间里，她睁眼闭眼都一样，她伸手握住虚空，她松手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的远离。
直到一声引擎熄灭的声音传来，光才照了进来。
09
红色的法拉利停到这条隔开两个中学的小巷里，吸引了所有还有意识的人的目光。
四个男性走了下车，为首是一个黄毛，长得不错，就是表情巨拽，快步走过来毫无绅士风度地捏住掐着楚云秀那只手的手腕，发狠地把它拽了下来。
一个长相温润的男生和一个英俊的男生走在一个穿着休闲衬衫的青年的两侧，三个人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在看什么无聊的小品。
青年最先走到楚云秀身边，扶起楚云秀一只手臂，看着脸肿了一块的楚云秀，居然没忍住笑了出声，颇没有诚意地关怀道：“没事吧纪律委员？”
“滚！”楚云秀没好气地骂道。
“叫你留下补习你不要，看看，现在可怜了吧。”叶修叹气，扶着楚云秀走了两步，确认楚云秀的腿没有什么伤才松了手，招呼着去扶楚云秀小弟的喻文州周泽楷以及黄少天，叫他们准备上车了。
邻校的太妹们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为首的女生气冲冲地扑向叶修，却被黄少天挡开，于是只能憋屈地喊话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我们打架和你们没关系，不要破坏规矩！”
黄少天怕她恼羞成怒还要搞小动作，便走到了最前方，冷冷地望着她。
楚云秀很是无语，又朝她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那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看起来并不强壮的班主任拨开了黄少天和楚云秀，站在了他的学生前面，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很奇怪的感觉。
9班的几个学生在那一刻都有同样的想法，这样怪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叶修开口，用强硬而冷淡的语气发出了警告也没有消失。
他们听到叶修这样说：
“她是我的学生，我要带她回去补习，你有什么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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