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野狗。你是个人。"堂堂正正的人
我从老平的寝室里偷了一大瓶安眠药,倒了
杯热水捧在手心,然后倚着背后的真皮沙发缓缓
坐下
行将就木,像个垂矣的老人。
指尖传来的温度颇有些灼热,雾气氤氲间,
胸腔如同大水漫过般压抑。
药片在白色的药瓶里哗啦哗啦作响,如同江
河浪起不复还。
偌大的寝室里空空荡荡。半夜时分竟只有我
顿了顿,我在十年如一日的寂静中吞下了药
片
*
我是个S。
2500年,人类为了更好的社会发展,分辨精
英,把人群分成了两类N和S。
N,normal。S,super
我的双亲都是N。而我的诞生,似乎也注定了
是最平凡的存在。但幸运的是,在五岁那年的智
力再测中我堪堪压线,“逆袭"成了一名S。
S有什么特权?
我看着面前低头哈腰的几个服务员N,毫无顾
忌地和朋友说笑玩闹。
“你知道最近新上市的那款玩具吗!”
朋友激动地跟我比着手势,眉目间飞扬着跃
动。见我无动于衷,他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显
得格外尖锐,“银灰色的识控跑车诶!”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
大概是紧张。
这种情绪是紧张。
我看着餐厅前低着头的父母他们在这里工
作,为作为食客的S们服务。每月拿着那点少得可
怜的工资苟延残喘
我又偷偷打量朋友——
他的父母都是S,而且都是非常有名的财团股
东。他从小吃的用的穿的玩的,随便一件都是我
不敢想象的价格。
心里明明清楚地知道我买不起那件玩具,但
在朋友炙热的眼神中我还是微笑点头。
“你喜欢那个吗?”
他点头。
“过几天是你生日,我送给你。”
看着他欣喜的眼神,我也敷衍地笑笑。
他不在意这点钱,他只是喜欢朋友送的礼物
他以为我也不在意的。
*
药片吞进腹中,混着滚烫的热水感觉沉甸甸
的。我看不到它们,却下意识地觉得那些白色的
小东西大概正顺着食道下到漆黑的胃再到蠕动的
小肠,顺着毛细血管通过血液循环蔓延至每寸经
脉,吞噬空洞。
好像没什么感觉,估计药效还没发作。
我疲惫地闭上眼晴。
*
七岁那年,我被送到了精英培育所。
来接我的是几个穿着制服的N。他们比起我父
母显得强壮许多,说话粗声粗气。
“上车。”
两个字的尾音微落,我看到了母亲发红的眼
手中的行李箱依旧很轻。里面装的是父母攒
了好久的钱买的最新款的玩具。
耸了耸肩,我提着它上了大巴车,机械轰鸣
中,我终于感受到了释然。
这个给我带来屈辱与自卑的地方。从此与我
再无任何关联。
尘士飞扬间,我最后回了次头一我看到一向
唯唯诺诺的母亲像疯子似的大喊,追着大巴车奔
跑,不知被什么绊住,狼狼扑在了地上,翻滚了
几圏,狼狈至极。
父亲追上来后扶起母亲,两人拼命向大巴车
望去,然后使劲挥手,像是使出了作为一个N的全
身力气
车窗是单向的。他们看不见我。
心里涌起的烦躁让我蹙眉。索性转过身,不
再回头。
路上扬起的尘土还真是不少,把那座我仇恨
的自卑的小房子彻底隐匿。
这是国家的规定——所有S在七岁必须被送到各
地的精英培育所,然后进行为期十年的基础教
育
说是基础教育,其实各个学科我们都需要进
行深度的钻研。而成年后,我们则会被送去研究
所,搞“创新"。
精英培育所戒备森严。来迎接的看班老师是
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如同打了摩丝般在
风中都不乱。有些矮胖的身材,配色滑稽的衣
服,板着一张脸,声音却放的很柔和。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看班老师。你们可以叫
我老平”
*
腹部逐渐传来细密的痛意,如同小蚂蚁一点
点啃食骨肉。
紧接着,这点痛不再停留,开始顺着血液蔓
延开。如同一滴墨落在白纸上,顺着纸的纹路肆
意纵横。
随之而来的是冰凉,是静谧。我颤抖地倒在
沙发上,伴随着昡晕恶心和剧痛。
然而脑海里但凡有半分清醒与思索便会更痛
更恶
谁来救救我。
“啪”
不知是多少次摔在泥泞的路上,却在尖锐刺
耳的哨声中被迫前行。
这是体力必修课。
不知是多少次在题海中挣扎,在知识点中茫
然,在实验台前瑟缩,在深夜中企图放空自己。
但看着讲台上的S老师,看着背后的老平。
还有他们所说的话。
“別忘了,你们可是S。将来,是要为国家做
贡献的。”
这是文化必修课。
整日如同活在流水线上一般,在偌大的,寂
寥的教室里屋子里徘徊辗转守望天光。
可是。哪来的天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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