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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初晨

短小说合集

   清纪元年二月初二,珉国国都定城天空被一分为二,一边天空乌云密布惊雷频响,另一边天空晴空艳阳万里无云

    巳时,乌云密布之下霍将军府嫡子手中握一块玄铁降世,皮肤黝黑,左边眼角有一块赤色胎记。

    未时,晴空艳阳之下皇城内皇长子衔玉而生,肤色雪白眉间一点朱砂。

    同时间,观真道人自天空交界处拨云而来,轻卷拂尘:“小老日前卜卦,算得今日贵国会诞下两名异子。此二子命格百年难遇,对贵国龙脉影响颇深。小老此行意在将二子收为座下弟子,加以约束,日后可为陛下所用。”

    皇帝合掌向道人行了礼:“观真道人亲自前来,朕再无拒绝之由,请吧。”

    而后,道人为二子赐名。

    将军之子赐名霍乱,皇长子赐名初晨。

    清纪五年二月初二,观真于山顶云台正式收二人为徒。两个小孩跪于台下三叩首,恭恭敬敬地奉上拜师茶,脆声声地一齐道:“请师父喝茶。”

    观真依次接过茶盏浅尝后示意二人起身,仔细端详了两个徒弟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珉国律法男子二十是为成年,你二人今日起至成年便是修行期,期间不可归家不可出山。十五年后有何成效便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当夜,霍乱偷偷溜进初晨的房中,看见初晨在床上熟睡便凑过去在他耳边幽幽地喊:“初晨……初晨……”

    初晨睁眼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着眼看清来人后又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你、你吓死我了……”

   “初晨,你可是皇长子诶,胆子也太小了。”霍乱笑嘻嘻地爬上床和他坐在一起:“害怕的话我就呆在你身边吧。”

   “……明明是你故意吓我。”初晨叹了口气,看着他朗朗笑颜却又无计可施:“找我何事?”

    霍乱盘着腿坐资十分随意,他歪了歪头看着眼前的人。

    肤若凝脂领如蝤蛴好像是用来形容女孩子更为恰当,但是每每端详初晨的样貌,霍乱总会想到这个词,仿佛是为他而生的一样,字字贴和。初晨长得十分好看,却又不似女子阴柔,眉眼间不少男孩的英气,如同降生时衔的那块白玉,温润无瑕。

    霍乱看了半天,直到初晨被盯得发怵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回话,他才咧嘴笑着问:“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未来十五年我们都得朝夕相处了诶。十五年不得归家啊——初晨,你说我爹娘还会记得我吗。”

    初晨眨了眨眼,霍乱很少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等他思考,霍乱又自顾自晃了晃脑袋:“不过也不是我该烦心的事啦,毕竟我也不记得他们了……初晨,你还记得你爹娘吗?你会想家吗?”

    初晨低头半阖双目,他的声音轻飘飘地拂过耳畔:“我不记得他们了。但是……我很想念他们,他们也一定很想念我……真希望十五年过的快一点,快一点回家……。”他声音渐小,霍乱扭过头竟瞧见初晨头埋在膝上睡着了,看来也是困极了。

    霍乱无奈,轻轻扶着初晨的肩头让他躺下,自己便也顺势躺在了里侧。他盯着天花板回想初晨的回答,那答案就像回答的人一样温暖柔和,平复了霍乱本有些烦躁的心情。

    “晚安,初晨。”

    清纪十三年二月初二,二人已练了八年基本功,这日观真特意吩咐他们早些去云台等候,有重要的东西交付他们。

    初晨去的早,他到时,观真却已在台上正坐,躬身见过了师父,初晨便退到一旁坐下一同等候霍乱。但等了许久还不见人影,初晨注意到师父的茶盏已经换了两次,观真的习惯是等候时茶凉了便换新茶,换了三盏若人还未到就要受罚。

    观真闭目养神,似是有些愠怒,霍乱来迟虽是常事,但从未超过一盏茶的时间。眼看这第二盏茶都要凉了,初晨张了张口想要替霍乱寻个由头,可话音未起,观真便挥了挥手示意他莫要多言。

    良久侍童正要换上第三盏茶,却看见霍乱的身影慌张赶来,一边跑着还一边唤着台下的人:“初晨——”

    观真蹙了蹙眉,屈指弹出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砸在霍乱的膝窝,后者腿一软向前趔趄了几步,又一颗石子飞出,他便扑跪在了台下。霍乱心知师父动了怒,不敢再有过多动作。

    云台上略显压抑的气氛已经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霍乱的膝盖有些发酸,却又不敢乱动,也是十分难受,初晨在一旁看着他紧闭双目也就了然他此刻应是不舒服的,可碍于观真没有开口,初晨也只能干着急。

    香炉中又燃起了新一柱香,观真才悠悠开口:“说吧,干什么去了。”

    霍乱听到问话立刻又打起了精神换上笑脸:“我今日起了大早,稍微绕了个远路上山想看看能不能遇见什么不常见的小玩意儿,结果半路上真就遇上了……”霍乱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了什么。

    初晨向前压了压身子,看清他手中的东西后眼神颤了颤:“是、是野槐…”初晨匆匆扫了一眼霍乱脏兮兮似有划伤的手掌,复抬眼看了看霍乱一脸得意便不再言语,反倒是霍乱眼底笑意又浓了几分:“初晨近日总犯心悸,我翻了他平日看的医书,说这个下药可以治好,今天路上竟让我碰见了!只不过……”霍乱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羞赧:“它长的位置实在刁钻,那岩壁平整很难攀爬,我费了一番功夫才采到…所以来晚了。”

    观真打量的目光在霍乱身上绕了绕,最终落在他手心的野槐上:“心思是好,可你只采这一株,如何下药?”

    “那岩壁上面有小片空地,长满了野槐,皆可入药!”观真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却不接话,初晨担心观真再罚霍乱,急急上前对座上行礼道:“弟子近日确实常犯心悸,望师父看在霍乱来迟有因而并非出于怠惰,不要再与他计较。”

    “今日之事就此罢了,若有再犯定施严惩。”言罢观真扬了扬拂尘,一旁一位侍童便捧着一个木盒呈给了初晨。

    初晨小心接过,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块玉佩,上面纹刻着二龙穿云,那龙走笔细腻栩栩如生似有隐隐低吼传入耳孔,仿佛下一秒双龙就要脱框而出。

    观真示意初晨上前来,后者略有疑惑但不敢怠慢,几步上前观真捉过他的手腕为他把脉,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你天生寒脉,出生时我下了一道咒法在你身上,才没让你过上汤药伴身的日子……没想到这咒法只持续了十几年便散去了。你近日常犯心悸便是咒法散去之兆。”观真捡起盒中玉佩捏了个决化出一条锦绳绕于玉佩上,玉佩似有所感应闪了两下。

   “只可惜那咒法不能多次施加……这双龙玉佩是用你出生时带来的白玉所制,有镇邪之效,我在上面施了咒,你贴身携带可精壮体魄。”观真为初晨将玉佩缠于腰间,又将桌上的几本书交给了他:“只是这玉佩虽能让你摆脱病邪,但你体质本弱,不易练武,日后便修习诗书兵法以及医术吧。”

    初晨低头摩挲着玉佩上的龙纹,眼眸中悲喜难辨,良久才轻轻吐出几字:“徒儿明白。”

    初晨行了礼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旁另一位侍童又提了一杆长枪走到霍乱面前,霍乱正看着初晨那边跑了神,侍童唤了他两三声他才猛然惊醒:“什、什么?”霍乱定了定心绪,仔细端详起侍童手中的长枪,枪头锋锐,刃上带有倒钩,锻造的手艺极巧。枪身细长,有巨蟒盘绕而上,头身衔接处有蟒头探出,那蛇鳞片片可见,竖瞳紧盯前方,仿佛马上要将猎物生吞进肚。霍乱掂起枪转了个枪花,引得劲风猎猎,呼呼作响,舞毕又满心欢喜笑着赞道:“好枪!好枪!”

   “我看你喜欢耍枪,便造了这杆枪赠你。这枪尖由你带来的那块玄铁打造,枪锋锐利,点到必死。今日起你便好好琢磨这枪如何使,才能尽到一夫当关的职责。”观真上前两步在他眉间轻点两下:“你生来煞气太重,我且帮你压制大半,你切记不可过多牵扯杀伐之事,不然他日煞气不可控,为师也再无办法。”

    “那怎么行!”霍乱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情愿:“我答应了初晨,等回去了,他当太子,我当将军。我要为他保护江山百姓。”

    “你……”观真似有些语塞,他盯着霍乱捋了半天胡子,霍乱看他快把自己胡子捋秃了,才小心出声:“……师父,有何不妥?”

    观真皱着眉背过了身子,向后厅走去,边走边摇着头直叹:“天命难逆,天命难逆啊……”进了后厅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传出声音:“初晨且回吧,霍乱进来,为师有事嘱托。”

    霍乱下意识地看向初晨,观真这样安排他担心初晨会多想。后者似乎并没有多想的意思,反而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没事,我在云台外等你。”

    

    初晨等了一刻钟,终于听到有脚步声匆匆向外走来,抬头望去又正好与霍乱对视。虽然仅这对视的一瞬,初晨也敏感地察觉到霍乱微蹙眉头,牙根紧咬,双眸中的情绪彻入骨髓。视线对上的下一秒霍乱立刻收起了表情,又笑嘻嘻地伸手在初晨眼前晃了晃:“嗳,初晨,怎么走神了啊,快回去了。”

   初晨颔首避开了视线:“师父与你说了什么?”

   “哦,师父说啊:‘初晨这孩子身体不好还爱逞强,你平时啊可要多多照顾他。’”霍乱故意压低了嗓子学着观真的强调,一边说还捋着莫须有的胡子故作严肃,模样十分搞笑。初晨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接着又收不住地笑弯了腰,霍乱摸了摸鼻尖咧嘴笑道:“嘿嘿,笑了就好,还是笑着好看。”

    初晨知道霍乱没有说实话,但他也不想再深究,不想说便不说罢。霍乱见自己没被追究,更得寸进尺地和初晨勾肩搭背引着他向山下走:“我们早些回去,多采些野槐给你入药!”

    初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到底是要给我煮野槐汤还是煎药……”

    “……有区别吗?”

    “……当然有。”

    两人走到霍乱口中的岩壁用了不少时间,路上采了许多其他草药。

    初晨仰头看了看那岩壁,他原以为既然能攀爬,那也应该只是相对平整些,还是会有许多陡起的地方。但真正到了石壁前,他倒吃了一惊,这块壁面不知经过多少次雨水冲刷才能如此平整,只有两三处稍微凸起的地方可供踩踏,不是轻功极好的人绝对上不去。

    初晨抿了抿唇,他没有练过轻功。

    霍乱歪头看见初晨又在发呆,就顺手把长枪丢给了他:“在下面等我。”言罢矮身后撤半步,轻纵而起踏在陡起处又翻身借力逐步而上,呼吸间便上了去。待站定后,霍乱探出身子向初晨挥了挥手:“如何?帅吧?我早上爬了好久才找到窍门呢。”

    “哪那么多废话……”初晨低头不再看他,霍乱自讨没趣只好转身去采摘身后的野槐。没过一会儿霍乱看采的差不多了,便又兴冲冲地又探头要唤初晨,却看见初晨正盘坐地上把玩着那杆长枪。

    霍乱惊觉,初晨今日起便与武学无缘了。

    细细想来,初晨八年练功从来没有懈怠过,甚至比霍乱努力的多。霍乱记得清楚,十岁时两人第一次握兵器时初晨的眼神一改往日的温柔,满是对未来的向往,一如现在他细细摩挲那杆枪的模样。霍乱一时有些懊恼,这么明显的事早些在云台上自己怎么没有察觉,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一跃而下顺势坐在了初晨身边。

    初晨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把长枪放回了地上。

    霍乱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憋了好一会儿挠了挠头伸手把着初晨的双肩把他硬掰过来和自己对视。

    “初晨,从今天起你就好好学兵法诗书和医学,好好给自己养身子。我呢,就努力学功夫,等你身子好了我就把我学到的都教给你,我们一起去打仗!”似乎是霍乱一脸正经的样子把初晨镇住了,后者看着他眨了眨眼没说话。忽有一阵轻风吹过,头顶上的树枝飘下几片叶子好巧不巧拂过了霍乱的鼻尖,霍乱没忍住转头打了个喷嚏,后又一边揉着鼻尖一边咕哝:“啊可恶,我好不容易正经一次……”

    初晨看他这狼狈样失笑道:“若我养不好呢。”

    霍乱最看不惯初晨这丧气的模样,气急败坏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个爆栗:“那你就好好学兵法,学如何带兵打仗,我以后就做你的兵!”

    云开见日,阳光漏过树叶间隙洒在霍乱身上,他直直望向初晨的眼底。暖风穿叶,光雾斑驳,周遭鹿鸣虫噪,落叶纷杂都撞不进两人耳间。

    初晨的眼眸熠熠闪光,低声笑着轻轻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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