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离别

江阴从远处抬起头，手和脚糊了满地的血浆和尸块，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两人身边。

“哥！哥……哥。你忍着，我带你走，带你去看琅琊最好的大夫，我就剩下你了，你不能……不能！”江阴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漏出来掉在江逆血污的衣袖。

江逆怔怔地看着两人，耳边静谧至极。

“酒酒，江阴，我是不是，听不见了？”

江阴捂着脸的手猛地垂了下来，手上的血沾了满脸。

江阴侧过脸看着慕酒，企图得到否定的答案。

慕酒将中衣撕了，绑住江逆生生被咬断的肩胛骨，半晌，才答道：“曼陀罗蛇是剧毒之物，若被咬伤，重则毙命，轻则失聪……”

江阴将江逆背起，勉强挤出些安慰的笑意：“没事的，哥。你还这么年轻……没事的，我带你走。”

江逆没有言语，虚弱地“嗯”了一声，歪倒在江阴的肩头。

江阴猛地一惊：“哥！”

慕酒连忙去探江逆的气息，才稳住心神：“无事，你哥他昏过去了，我们快些走，快些走就是……”

滇北的尸体纵横，血将土泡得粘腻，举目望去，皆是深红的泥浆。慕酒和江阴顾着自己走都难，还背着濒死的江逆。

因为脚程慢，才走了数十里，天便黑透了。

慕酒和江阴在黑暗中摸索着，轮流背着江逆。偶尔被尸体绊倒，被扔在地上的刀剑割伤，也无暇顾及，只顾着早些将江逆送去疗伤。

前方有微微的火光，慕酒和江阴停了下来。

那绝不是援军。

今日无风，怕就是被这些军队围了起来。

这就像个狩猎场，用曼陀罗蛇杀人，不允许任何一个漏网之鱼逃出。当真残忍至极。

慕酒和江阴伏在尸堆上，企图瞒过。

火光处突然响起沙哑的人声：“北域神将和琅琊九少，我等你们，好久了。”

慕酒睁大眼睛，这个声音熟悉到让她恐惧。

当日的五万人，就是在这个声音出现后，彻底没了声息。

慕酒和江阴自知逃不掉了，便偷偷将江逆脱手放在尸堆上。

起码，江逆还有机会活下来。

军中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慕酒两人却清晰听到了他的声音：“琅琊七少在哪儿？”

慕酒将眼眸一垂：“他死了。”

“死了？若不是我临时放了他一命，凭着神将的演技，还真以为他那条贱命没了。”那个声音满是嘲讽。

江阴听到“贱命”一词，将拳头微微握了一握，终究松开了。他不能硬碰硬。

那个声音继续吩咐道：“将七少扔过来。”

周围的兵应了声，跑到那堆尸体中将奄奄一息的江逆拽出来，扔到大军前的空地上。

江逆闷哼一声，皱皱眉，仍是闭着眼。

慕酒痛苦地闭上眼。

江逆明明还是个活人，他们就当他是个死人一样随意抛扔。

可是这里人多势众，她只能忍气吞声。

“江公子死了就不好玩了。”那个声音满是阴翳的玩味。

空中抛出一颗丹药，由前面的士兵塞进江逆嘴里。

慕酒过来抢江逆，又被巨大的威压给压了回去。慕酒近乎崩溃：“你们给江逆吃的什么？！”

“当然是救命的丹药。不出一刻，他便会醒。”

……

江逆咳嗽了两声，眼前的火光刺得他睁开眼睛。

“七少如今左右不过是个聋子，放你们走的条件我在卷上写的清楚。”

一只字卷掉在江逆的膝上。

江逆疑惑的看着身侧的敌军副将。那副将轻哼一声，心道江逆当真是个聋子了。

副将做了手势，示意他考虑下字卷上的条件。

江逆翻开略略一看，神色无甚变化。甚至还有些，惊喜。

江逆道：“我没有问题，在你带我走之前，可否同江阴嘱咐几句？”

“哥……”江阴忍着泪意，“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不要同他们去。”

江逆右肘撑着地面，示意江阴过来。

“无事的。江阴你已经大了，要乖，带着酒酒回去，我个把月也就回长安了。我有件事向你嘱咐……”

江逆将声音放得更低。

江阴睁大眼睛：“哥！你……为何？！”

江逆笑了笑：“我的肩伤好不了了，不能拖累的。”

江逆抬眼看着慕酒，仿佛要将她的容貌刻进瞳孔里。

“酒酒，走罢，在长安，乖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