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月。
小清将这几年寄去的信件都收进牛皮斜包中,茉莉已枯,信封泛黄,风铃老旧。
小清试图去回忆恒的模样。
记性虽差,可那双琥珀一般的眼睛,却历历在目,清晰明了。
想着,小清又往包里放进一把剪刀,自言自语道,“恒哥,早看你头发不爽很久了,这次有机会剪掉了。”
想象着恒剪完头发的样子,小清心里美滋滋的。
又上了那趟去殷门的车,小清穿着一袭青白过膝长裙,戴了一顶天蓝八角帽。
右手抱着一本未开封的《百年孤独》,七年前的长发如今修成齐耳短发。
若不是那双蓝绿色的眼睛,还真认不出是当年的小清。
多少年期待着的重逢,如今就要实现了。
在车上的几个小时十分难熬,尽管比七年前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但小清仍已翻着自己往前寄去的信件近十遍。
边翻边笑着。
也许是挂念,挂念曾经的自己;也许是笑嘲,嘲现在看来愚蠢的自己;或许很有趣,或许很美好。
“亲爱的乘客,殷门站到站,请去往殷门的乘客及时下车,感谢您乘坐本趟列车,祝您生活愉快。Dearpassenger,nowyouhavearrivedatYinMenStation,pleasegetoffintime.thankyoufortakingthistrainandhaveagoodtimeeveryday.”
“终于到了,恒哥我赴约来了。”
镇上倒是繁荣不少,街道变宽许多,行人的服饰也多彩起来,总之越来越富裕。
山里却没怎么变样,空气依然那么清新,景色依然那么迷人。
有泉叮咚作响,有鱼欢快游戏,有鸟叽喳鸣唱,有花芬芳艳丽。
好一幅深山风景画,千古诗人至此,想必也要吟诗几首。
小清提着从镇上买来的鲜花糕点和两瓶桃汁,过了桥,翻过石,很快便到了古奶奶住的小屋。
大树依然在,更加郁郁葱葱了。
小清欢喜得很,正想过去,却先是看到了在远离播种的古奶奶,便开声问好,“古奶奶。”
古奶奶闻声抬头去看,心中一惊,“左,左左?”
这七年,岁月在古奶奶的脸上磨上一道道褶皱,一双老眼愈发浑浊模糊,斑斑点点,老了许多。
“古奶奶,多年未见,挂念得很。今日前来探访,不知唐突与否?”小清将一份糕点放在屋外的石桌上,“古奶奶,这份糕点您尝尝,今日我还要去拜访一位老友,先告辞。往后再找时间来看看您。”
古奶奶看了眼小清身后的大树,笑着,说道:“那,那你等等。”
说着古奶奶进屋翻出了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墨黑色小瓶,从里面倒出白绿色的黏稠液体:“来,左左,你把脚抬起来。”
小清不解地问,“古奶奶,这是做什么?”
古奶奶边把液体抹在小清的鞋底边说:“这是殷门的习俗,远客来这,要沾一点殷门的草木,这是叶浆,保平安。”
小清点了点头,心里却还存着一分疑惑,怎么小时候好像没有此说,也许是我记性不好,忘了罢。
“好了,这下可以去叙旧了。”古奶奶笑着说。
“那我走了哈。”说完小清转身朝大树走去。
可小清身后的古奶奶,却越笑越狰狞,扭曲的皱纹又长又深,看小清走远,低声自言:“这个时候送上门来,是天要助我。”
不知是何让古奶奶变得如此,或许是时间。
小清来到树下,瞧见睡着的阿福,轻声说道:“阿福,你可还记得我?”
阿福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位短发蓝眼的小美人,顿时出了神,我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漂亮姑娘?
“我是小清啊。”小清不觉笑出了声。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阿福摇了摇尾巴,对着树里吠了几声。
“阿福,午睡呢,你吵什么吵。”树里传了恒的声音,还是和小清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小清确定恒还待在树里面,摸了摸阿福的头后便进了那门。
灯,亮了。
“恒哥。”
刚想拉藤蔓上去的恒闻声回头。
七年不见,恒的黑发长了许多,已经盖住了后颈。模样倒一点都没变,还是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
这一回首,像是跨越了时空,两双眼睛,对视了良久。
只有彼此自己知道,这瞬间心里涌动着什么味道的血液。
可恒不太确定,这是小清,迟迟没有开口。不过算来,小清也该十五了。
小清见恒不作答,学着稚嫩一些的语气,“大哥哥?”
这,就是小不点!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