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头人

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太阳要落山了。

那一年莫小七五岁。

莫小七坐着小板凳，在大门口，等着去给他买冰棍儿的姐姐回来。

他自打出生，肚子就不好，吃点凉的肚子就会疼。可是他馋哪，就央及好说话的姐姐，给我买个冰棍吧，就一根儿，我肚子都好了，偷着喝凉水都没事的……

莫小凤给他磨的没招没招的，只得依他。只是告诫他，只此一次，而且只能吃一半儿。莫小七欢喜的一个劲点头，没口子的应承，就差赌咒发誓了。

那时的冰棍一毛钱一根，七零后的兄弟姐妹们，如果想起小时候吃的小冰棍儿，是不是还觉得感慨万千呢？

现在日子好了，只是这雪糕，就分什么中街了，蒙牛了，天淇了，等等等等，又是奶油的，又是冰加的，又是巧克力的，上百种选择，可是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感觉了。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东西，都不知道去珍惜呢？

莫小七眼巴巴的张望着，盼着姐姐带着冰爽甜香的冰棍回来，心里想着，得走一里多地呢，冰棍会不会化掉了呢？没事儿，就是化了也好吃。

就在他望眼欲穿，心里却美滋滋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从他的眼前飘悠悠的过去。

这个人走的很快，不，应该说是飘的。奇怪的是，这个人没有头，只有一个发着红光的球球，悬在他的脖子上面。

如果换成是大人，也许会吓得大叫吧。可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不觉得怎么害怕。

无头人明明已经飘过去了，不知为什么，又飘悠悠的回来了，停在莫小七的面前。

莫小七仰着脸，看着他，怔怔的说：“你是谁啊？你怎么没有脑袋啊？”

无头人不说话，脖子上悬着的红球球，却一下子长出了鼻子眼睛嘴。

莫小七张大了嘴，傻呵呵的说：“你会变啊？你是不是奶奶故事里说的神仙啊！”

“铁蛋儿，你在和谁说话？”奶奶的声音从后面突兀的响起。

莫小七起身叫了声“奶奶”，这是妈妈教的，要尊重长辈，和长辈说话，得站着说，以示尊敬。

奶奶怜惜的摸摸他的头，慈祥的笑着说：“大孙子，你在玩儿什么呐？”

莫小七向无头人一指，“奶奶，这个人好奇怪……咦！咋不见了。”

不见了，那个无头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什么啊？什么不见了？”奶奶漫不经心的问。

“一个没有脑袋的人，脖子上有一个红红的球球，那个球球还会变，会变出眼睛鼻子嘴……奶奶，我怎么感觉这么冷，好难受啊，奶奶，我……”莫小七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那感觉就象一下子到了大东北的三九寒天，冷的不行不行的。

奶奶看出了不对劲儿，急忙一把将孙子抱进怀里，一边大声叫人，“铁蛋儿，你这是咋的了？老头子，你快出来……”

莫小七只听到这些，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次恢复知觉，已经躺在了炕上。

已经不冷了，也不再发抖。而是热，热的要命，就像是一百个烧得通红的大铁炉子，围着他烤。嗓子儿干得都要冒烟儿了。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只有耳朵好使，听着大人们在说话。

“妈，现在是新社会了，神神鬼鬼的都是封建迷信啊。我看小七就是身子弱，感冒了，你看他这脸烧的通红通红的，这不就是发高烧了嘛。”这是爸爸的声音。

“这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吗？卫生所也去了，针也打了，怎么我大孙子还不见好？封建迷信，哼，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我的大孙子！”这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当然是奶奶的了。

爸爸还在分辩，“妈，咱们要相信科学，相信医学，相信……”

“住口，小七儿明明是看到了没有脑袋的鬼，才被鬼锁了魂的，前几天电工小孟被车撞死，脑袋都撞碎了，你们都知道这事儿吧？小七儿还小，眼净，能看着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小成子，你跟我犟什么？这事儿关系着我大孙子的命，你少跟我来犟脾气我告诉你！”奶奶这是真生气了，说话的分贝瞬间提高了八度。

“妈，你别生气，那个什么，妈，我错了，是我不对……”爸爸是有名的孝子，见不得老人生气，登时就懵圈了，说话都结巴了。

妈妈也来打圆场，“妈，我们都知道您这都是心疼小七，您老身体也不是很好，您说的都对，别生气就好！”

这时，向来少言寡语，惜字如金的爷爷说话了，“我看这样吧，我写道拘魂码，秀英啊，准备一勺子水，小七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得叫魂！”

莫小七有些纳闷的想，爷爷还会写啥拘魂码，那是个啥玩意儿？他很想起来看看，可是别说起来，就连眼睛也睁不开啊。正在这时，一个空旷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莫小七，跟我走吧，时辰已到，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