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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

女儿经

 四月末赶上水木大学校庆,星期六和下星期一的课调换了下,这样“五一”假期变成了八天。校庆日的活动,比如校友返校、系馆开放什么的,并不影响教学,所以苏雪他们“盼望”已久的物化期中考试就在这天早上降临了。

 考试,向来是几人欢喜几人愁的,还好葛元平有了几天来的突击加上苏雪的辅导,交卷的时候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出了系馆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欢欣样,手舞足蹈,喊着:“耶!耶!”引来众人的目光。

 “小雪,去哪里?”他大声喊着,有些忘乎所以,“中午一块儿吃饭,我请客,宿舍里碰头。”

 苏雪的回答他根本没听见,听到的是一群杂乱的起哄:

 “去哪去哪?算我一个!”

 “谁?老葛要请客?喂!老葛,你还欠我一顿呐!”

 “哎!大家听着,中午葛元平请大家吃饭,不去的还补发餐券咧!”说这话的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呀。

 葛元平指着这个家伙:“刘涵宇,我请客,你付钱!”……

 闹哄哄的,宛如这晚春蒸腾的空气。

 苏雪带着两张假条来到体育老师面前,一张是补上个星期的——改了星期一晚校医院所开假条的时间;另一张是昨天去北医三院取药时让郭医生帮的忙。体育老师看一眼假条就瞅一眼苏雪,还皱着眉头,让苏雪阵阵心慌,怕被他发现了真相。

 “小子!”体育老师开口了,苏雪心里一咯噔。“你是怎么搞的,看你样子身体没那么弱吧,怎么老生病!”

 苏雪低下头,露出苦涩的表情,没有说话。

 体育老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可不行啊!是不是老窝在寝室里玩游戏了?”看见苏雪摇了下头,他又改口道,“多出来锻炼锻炼,知道吗!”

 “知道了。”苏雪应了声。

 “回去吧。”体育老师挥了挥手,两张假条在空气里划出响声。

 “谢谢老师,我走了。”苏雪走出两步,听到背后那标准的吼声:“好好休息!这个学期你能请的假就这两次,‘五一’回来你再递假条我就撕掉,听见没有!”

 苏雪回首一笑,点了下头,虽然听到的是严厉的斥责,心底不知怎地却淌过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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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苏雪拗不过葛元平,被他带到荷清园二楼吃那里刚推出的“本邦菜”。这几天两人有些“形影不离”,昨天中午去取药,葛元平果然是被郭艾芳主任点醒的人,一定要陪着去,苏雪也没有坚持得住。后来看到郭主任别有意味的眼神,苏雪才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坚决些的。然而,也仅仅是想想罢了。

 “走吧——吃顿便饭,鲍鱼啥现在还请不起,等以后再说,是不是便饭瞧不上眼?”葛元平开着玩笑,春风满面的样子。

 “不是——”

 “不是那就出发呀!”

 “吃便饭去食堂就行,为什么要去荷清园?”苏雪分辩着。

 “小雪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实在’的,嗯?呵呵。”葛元平笑声不小,“走吧,今天交完物化卷子第一次这么轻松,一定要庆祝的。别的不多说了,什么感恩戴德的话都不足于表达您对我的‘栽培’呐,犹豫什么,走吧!搓一顿去!”

 这么三言两语苏雪就败下阵来了,跟着葛元平出了寝室,在走廊里碰上同样出寝室去吃饭的马德立。

 “你们两个,又一起去吃饭?形迹可疑哟~”马德立怪声怪气地开着玩笑,又伸过手来去搂苏雪的肩膀,“走,小雪,跟我去吃饭吧~跟这胖人多没意思,哈哈——”

 苏雪还没有反应,葛元平已经猛地拨开了马德立搭在苏雪身上的手,脸色也变得严肃。马德立一愣:“哟嗬,葛胖子你来真的?”

 葛元平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面色缓和下来:“拉拉扯扯干什么呢。”

 “小雪又不是你什么人,是吧小雪,搂个肩膀又怎么了?呵呵。”说着马德立又要伸手。

 这次苏雪自己跳开了,回头,脸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红:“你们两个恶心不恶心啊,要搂你们两个搂一起吧,呵呵。”笑着加快步子下楼去了。

 马德立装模作样上下打量葛元平,作出一副恶心想吐状:“搂他?死胖子!饶过我吧~”笑着也下楼。

 葛元平保持沉默,跟着马德立出了楼门,这才憋出一句话来:“以后,别对苏雪动手动脚的。”

 “哦。”马德立漫应了声,似乎不怎么在意,去推自己的自行车。

 “听到了没有!”葛元平加强了语气。

 马德立还是懒洋洋的:“听到了……”就跨上车走了,心里却在想:小雪是你的?别人碰不得?哼,你俩是啥关系?可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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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荷清园吃饭的时候,葛元平问起一件事:“苏雪,明天出游名单上怎么没有你?”

 苏雪放下筷子:“我不去了。”

 “为什么呀?出去玩玩散散心多好。去吧……”

 “五一期间我还有事要忙,再说我的身体也不允许我跟着你们去疯吧?算了,这次就不去了。”

 “什么事情假期里要做啊?实验室不是都会关门吗?”葛元平以为苏雪在找理由推脱。

 “不是做实验,是——”是什么呢,苏雪有些难于启齿,“反正有事就是了。”

 “噢……”葛元平靠猜的,以为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就不再追问,可还是没有放弃劝说,“这次就去两天,明天早上出发,后天晚上回,不会耽误你的事儿吧。”

 苏雪默想了下,飞燕姐拜托的事是大后天,和出游确实不冲突,看葛元平劝说这么不遗余力,于是有些犹豫。

 他的神情变化当然逃不过葛元平的眼睛:“去吧,吃完饭我就找郑旭光帮你报名。听说康西草原很有意思,大家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一起玩了。到时候要是你觉得累,他们疯你在边上看着就是。”

 “好吧。”

 又一次,苏雪又一次被轻易地说服了。

 直到坐在公交车上回住处,苏雪还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自己变得没有主见了?被命运的挫折打败了?所以跟着顺从别人了?不然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别人做了自己的主?又或者是身体激素的变化,性格跟着也变柔顺了?以后自己真的会变成一个女孩吗,一个完完全全的、和那些天生是女孩的人一样的女孩吗?会吗,会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苏雪推到悬崖顶上,让他全身战栗,如遭电击,出现了坠向黑暗深渊的幻觉,又猛地惊醒,差点叫出声来,张大嘴巴喘着气,精神一阵虚脱,浑身也被冷汗浸湿了。

 这之后,苏雪再也没有勇气去尝试面对刚才的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向车窗外,看着斜阳夕照、倦鸟归林,设想起康西草原会有怎样的美景。

 到了赵飞燕的别墅,苏雪先洗了个热水澡,接着吃晚饭,和保姆李阿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又上网查了些康西草原的资料,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听到车库门开启的声音。赵飞燕终于回来了,这两天她好像很忙碌,忙得神情也比往日憔悴。和她打过招呼,苏雪很想说些什么,比如劝她保重身体,劝她注意休息,不要半夜了还在阳台上喝酒,更不要吸烟……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些话不应该由自己去说——如果没有陈岑姐在中间串起关系,两人只是陌路吧。有时候苏雪就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完全陌生感,对周围的人和事,有时也对自己的身体,甚至是身体里的那个自己。

 不过,虽然不说,他还是会在深深的夜里悄悄把一杯温水放在赵飞燕面前的几上;虽然陌生,他还是会在心底的某处藏着一点对她的关切和呵护。同时有个疑问变得越来越真切——那个最应该关爱呵护她的人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还是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昨天晚上是她公司里的伍国栋开车送她回来的,快11点了,她喝得半醉,却并没有回房歇息,从一楼吧台那儿取了瓶红酒在阳台上继续喝,不知几点才睡,早上苏雪起来还看到烟灰缸里散落着四五个烟头。那个伍国栋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上次去野三坡玩时都见过,苏雪相信他和赵飞燕应该只是工作中建立的友谊。那么,思来想去,真的没有一点关于赵飞燕那位的信息,难道她真的一直都是一个人?

 思路被打断了,听到赵飞燕的声音:“对了小雪,差点忘了,我把行李拿回来了,在车后备箱里呢。李姐,你过来帮下忙吧。”

 是陈岑和赵飞燕在上海给苏雪买的礼物。

 陈岑送的是两条裙子、两件女士衬衣、一件薄外套,还有一套化妆用品,她花足了心思要把苏雪打扮成美丽女孩;相较而言,赵飞燕带回的更合苏雪心意,一条Levi’s的中性牛仔裤,朴素的款式,传统的深蓝色,稍带有些水洗。不过似乎赵飞燕很疲累,只是拿出来让苏雪看了下,就让他拿回房去,并没有要求他试穿,否则照着女性的心理,这一步是必不可免的,也是乐趣所在。

 再从房间出来,苏雪跟赵飞燕说了第二天参加班级活动要去康西草原的事。赵飞燕“哦”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多玩几天,我让国栋把拍照的事延后。”

 苏雪赶紧解释:“不用,不用的,后天就回来了。”

 赵飞燕笑了下:“别为着拍照小事把跟同学们相处耽误了,要是这样你陈岑姐会怪我的。”又补充道,“这几天姐姐太忙了,要不你放假,我应该带你出去玩两天的。等过了这段,姐姐再补上吧。”

 苏雪客气了几声,赵飞燕道:“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飞燕姐,早上我打的就行。”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你也早点休息,别累坏了身体。”

 “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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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早八点上课还有人顾不上吃早餐,这次约了7点在十食堂前集合却没有人迟到,年轻人游玩的兴致可见一斑。苏雪还是赵飞燕送到的,他六点起床推开房门,赵飞燕已经在准备速食早餐。

 “出去要带的东西整理好了没有?”赵飞燕过来帮忙,把一沓钱塞到苏雪背包里。

 “飞燕姐你这是干什么呀?”苏雪慌忙推辞。

 “带着吧。姐姐没什么别的,光剩下些没用的钱了,呵呵。”笑声挺苦涩的。

 这一沓钱,都是百元新钞,少说也有两千,苏雪实在是不能接受:“飞燕姐,我不缺钱花——”

 “那就当预付给你的出镜费,听姐姐的,收下。”

 “说好了是帮忙,给出镜费我就不去了。”苏雪觉得这次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两个人把钱推来送去,身体扭贴在一起,不可开交。最末了,赵飞燕嫣然一笑:“那好吧,我帮你开个户头,把钱都存上。”不等苏雪开口就转了话题,“这条牛仔穿你身上,挺合身的嘛。”

 苏雪愣了下,回过神来:“哦,是的,谢谢你。”他穿的正是赵飞燕刚送他的那条仔裤。

 用过早餐,赵飞燕把苏雪送到校内。怕同学们乱猜,离十食堂还有百多米时苏雪就下了车。赵飞燕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又让他回来就给她打电话,这才目送他离开。

 同学们基本上都参加了这次出游活动,还有些“外援”,是女生们的护花使者——李霜霜的男友周海涛、夏雨的男友齐宇和李漱玮的杨嘉彧(音玉,有文采、有教养之意)。

 七点准时出发,骑着自行车到南门,换公车到西直门,八点半坐上路过京郊延庆的火车,向着目的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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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别处草原有所不同的是,康西草原的中心是一片浩荡的湖水,草场围绕着湖泊,再外围却是农家田地。对于少水的北方而言,这片湖泊能够给予人更多的想象,湖边扎着大大小小的帐篷,湖面上有游船,还有人在玩快艇拖滑翔伞的刺激游戏,引得不少人跃跃欲试。

 苏雪他们用过午饭就来了。先是玩骑马,苏雪在马背上坐了半个小时就坚持不住,而这时其他人正在兴头上呢,尝试要让马奔起来。

 苏雪就一个人沿着湖漫步,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一个牧人赶着一群牛经过。大大小小的十几头牛,都瞪着眼睛看拿起相机拍照的苏雪。

 大地震颤,是三个训练赛马的骑手绕湖水在奔驰。骑手们戴着头盔,身着骑装,脚踩马靴,把身子紧贴马背上;骠壮的褐色马,用力甩着蹄子,一下一下地昂着头,带动马鬃迎风舞动;风驰电掣般从苏雪面前经过。

 湖边有个老翁,在做重复的撒网、收网动作,好几把空网里才有那么一点儿收获,却乐此不疲。又是一对寻求刺激的人,被摩托艇“放风筝”到了天上,在空中大呼小叫,地上的人则应和着撮起尖利的口哨。被摩托艇劈开的湖水变成涌动的浪涛,扩散到湖边,捕鱼老翁的身形在晃动,站在他身后的苏雪也湿了鞋尖……

 “喂,发什么呆呢?”

 “啊——”突然的人声吓了苏雪一跳,转过身来看见了微笑的葛元平。

 “走吧,他们要去那边大帐篷里看马戏表演,一起过去吧。”

 苏雪“哦”了一声,跟着葛元平汇拢到大部队里。

 这处的马戏表演,其实简单而粗俗,跟苏雪印象中那些全国巡回表演旅行中驻足在镇礼堂前广场、搭起帐篷后说动学校组织集体观看的马戏团不在一个档次。不过一样是杂耍,一样有小丑,一样的摩托车在铁笼侧壁上绕行,只是在过场时多了几个穿三点式的浓妆艳抹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也许当初那些马戏团也是有的,只是应了学校的要求加穿了几件衣服罢了——这么想来,年幼时所见新鲜刺激的马戏团们也是一样的水准了,只是观看的人在逐渐长大,于是多了些无来由的欣赏标准。

 苏雪觉得索然无趣,悄悄地走出了帐篷。正考虑要不要再去看看那个撒网的老翁会不会捞出一条会说话的金鱼或者有所罗门封印的铜罐时,突然听到耳熟的声音,从帐篷后传来。

 “……我真的不是觉得两百元贵,我是觉得太危险了,绑的安全索太细——”

 “哼,有什么危险的,那么多人都玩了,不都没事。你就是太抠门了,就是舍不得花两百块钱,哼,跟你在一起真没意思。我知道你家穷,可我平时要你为我花钱了吗?今天不过是有别的同学在场,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也是测试你有多爱我,现在我知道了!”女孩说话又快又脆,像爆炒豆子,又接着道,“好,这两百块钱给你,现在你跟不跟我去飞?”

 “我说了这儿的滑翔伞安全性不够,回北京我陪你去石景山游乐园——”

 “不行!”女孩声音陡高,发起小姐脾气,“我就要现在玩,我就要现在玩!你别多废话,简单点,去还是不去?”

 “不去。”男孩子也有点骨气,沉着声音。不过半秒后又换了口吻:“霜霜,我可以陪你玩别的,钱都我来出,好不好?”

 女孩不说话了,却不是被说服,而是甩手离开了,从帐篷后走了出来,正是李霜霜和周海涛这对情侣。

 走了两步,李霜霜回头下最后通牒:“好,我一个人去,有危险摔死算了。你不是说过要和我一起死的话吗?怎么现在不敢了!”说完扭头再走,并加快了步子,周海涛紧追过来,这下两人都看到了苏雪。

 周海涛露出讪讪表情,李霜霜却道:“苏雪,你陪我去玩滑翔伞好吗?”

 苏雪怎敢惹火上身,尴尬地笑着,委婉地道:“我身体不舒服,你不是有周海涛陪着吗?”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却还是被波及了。

 “哼,你跟海涛一样,你们江苏人都是胆小鬼,我一个人去,不用你们陪!”气冲冲就走了,剩下周海涛尴尬地道歉:“苏雪,对不起啊……”

 得,所有江苏人都被骂了。当然苏雪不会为这生气,只是看着紧追过去的周海涛的身影,突然觉得他可怜和委屈。

 最终,这两人还是一起上了天又落了水,回来时又恢复了亲密。然而,细心的苏雪从李霜霜的神情背后看到了两人关系上的一丝裂纹,不知道周海涛要花多少时间和心力才能弥补上这裂纹,又或者,这道裂纹会变成裂痕、裂缝、断层……最终破坏两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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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躲进了天边处的云朵后,只从云层的缝隙中漏下几道光柱,像日头的脚一样探进湖水里。湖边刮起了晚风,白天的活动趋于结束。

 不过接着,篝火燃起来了,烤架支起来了,绵羊临死前的“咩咩”声也分外凄惨地响起来了,烧烤晚会开始了。

 在草场和农田的交界处有几排防风林,林子间的空地上农户牵着自家养的绵羊、兔子、鸡甚至还有狗来卖;林子一角柴火堆的背后有个小型屠宰场,游客们买了活物就去那儿找人杀,然后由当地的熟练工们放在对应的烤架上加工。

 天边的霞光黯淡时,烧烤场地上飘散的轻烟里已经都是香气了。

 班长郑旭光和葛元平他们几个男生负责去交涉,买羊买兔,然后围观给羊割喉放血的现场,再回来绘声绘色地讲去吓唬女生们。女孩们果然惊叫:“好残忍呀!太可怕了,别说了,再说都不敢吃了~”却笑着,甚至带着点撒娇。

 就着这个话题同学们谈起趣事秘闻,听金志道:“我们那儿杀狗才可怕哪。”

 一个女孩笑着应和他:“太可怕你就不要讲了~”

 “呵呵,也没有那么可怕,就是把狗装在麻袋里,然后……”

 然后苏雪就没听进去,他低着头,心绪乱了,抚不平了。

 刚才应和金志的,是沈慧娟,现在两人正坐在一起,他俩身边左右是金志的室友们、韩耀、马德立、夏雨及她男友齐宇等人,俨然是一个层层包裹的小集团,把沈慧娟保护在核心。

 理智在劝解苏雪,可是感情却不能控制。

 其实有一件往事,苏雪是听闻的,关于某人暗恋某人。苏雪和沈慧娟交往之初,他听过几次同学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们恨你!”、“你横刀夺爱!”之类的话,当初并不在意,事后回想才发现说这些话的人都是金志的室友,是为他打抱不平来了,不过苏雪觉得金志的这些室友们有些一厢情愿了。到了后来,听说了金志拒绝高中女同学的交往要求,大家私下里讲,原因是金志“痴心不改”,这些话也辗转传到了苏雪耳中,然而他还是觉得大家在捕风捉影。苏雪和金志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挺谈得来的,友谊是刚入学军训时就建立的,这也是他不肯相信传言的理由。

 然而空穴不来风啊,苏雪只是不愿相信而已,并不是麻木到没有觉察。现在他和沈慧娟已经断绝了关系,再由过往一切联系到现在的目击,此时要说服自己相信金志没有在追求沈慧娟,一切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是的,大家都明白,都在善意地制造机会好让这两人走到一起,所以尽量让金志去讲,又把话题扯给沈慧娟,再回到金志那里。言谈甚欢,烤架上的全羊也适时地散发了香气,渗出的油滴在红热的火炭上发出“滋滋”声,四处欢腾,风过林梢,夜幕降临。

 应该祝福他们才对,苏雪悄悄瞥了一眼人堆中心的沈慧娟和金志,心想,是的,金志是个诚恳体贴的人,有他照顾会是个好的开始……

 可是,可是为什么喷香的烤肉在嘴里会味同嚼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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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走在田埂上,两边地里是密密的黑绿的玉米苗,周围静寂无声,只有些微几个虫儿断续的低鸣。这种感觉苏雪已经很久不曾体会,还是年幼时的夏日清晨,天蒙蒙亮随父亲下地给稻田放水,才模糊地觉得那样地贴近身处的这个世界。

 这是篝火晚会结束后回借住的农家,要走这一里多的田间小路。所有人都与苏雪有类似的体会,所以队伍里没有什么声响,除了某女生踩到不知什么活物时的一声惊叫——想来,是只无辜的癞蛤蟆吧。

 苏雪走在队伍的后梢,身后只有葛元平和张凌峰这两座金刚。他突然有种孤单的感觉,想赶前两步,追到队伍中间去,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窜到面前。

 “哥,小心,有个缺口。”女孩的声音,苏雪听出是李漱玮,她刚刚轻轻一跃跨过缺口。

 “妹……妹你怎么往回走呢?”吞吞吐吐还是叫了“妹妹”,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呵呵,是找你呢。”李漱玮轻轻地笑,主动和苏雪并排走。

 苏雪条件反射地问:“你男朋友呢?”

 “他呀,在前面,正和焦春邦聊北方农业呢。”

 “哦。”苏雪有点想笑,心情轻松了些,“你找我有什么事?”

 “请哥你帮个忙~”

 “什么忙?”

 “回学校后陪我去见一个人~”

 “谁呀?”苏雪一头雾水,却隐有不安。

 “我哥!呵呵。”小姑娘笑得很开心。

 “你哥?”

 “嗯。”李漱玮重重地点了下头,“我有个亲哥哥,刚从国外回来。”

 苏雪有些头大:“为什么你要带我去见他?不会就是让我们认识一下吧?”

 “就是~呵呵。”李漱玮又笑了,可这一次笑了两下,就默不作声了。

 默默走了十多步,苏雪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李漱玮“嗯”了声,然后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十几秒才道出原委:“我哥听说我有个男朋友,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里就他对我最严厉了,我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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