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何事泪纵横（八）

　 相澄看着奄奄一息的白雨里，又看看他眼前那些个嘴脸，低下头。

“三位少爷，老爷对我等有恩，若三位少爷就此和妖怪撇清关系，我等定不会为难，毕竟……”老管家站出来，场面静了下来。

　　“不需要，不需要，妖也是万物之灵，你们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凭什么！”相澄撕吼，向着那些村民，“当初真不应该瞎了眼，去帮你们！”

“烧了”

　　人们手里的火光，一瞬间落下，烧灼了眼睛。

　　“大哥！”相陌和相顷没能拉着，眼睁睁看着相澄奔向那熊熊大火。

　　“找小妹，快找小妹！”相顷慌得乱了阵脚。

　　“二哥……家！”相陌越过相顷，飞一般的跑去。相顷抬头，心，一瞬间，就连痛都感觉不到。

　　“小妹～”相顷转身，奔进大火。

　　“小白，我怕……我怕”相知君爬进了这大火，跪在白乙丙面前，扯着那笨重的锁链。

　　“傻阿知，莫怕，小白只是换个方式陪伴你”白衣的白乙丙长发散落，靠在背后的木架上，说话时，带着血的嘴角扬起，看得心动。

　　“小白，快起来，我带你走，带着所有人走”相知君

　　“阿知，我曾从相澄嘴里听到过这样一个词”白乙丙眼里印着相知君的身影，“相思，你的姓氏，是这世间最美的字，我最爱的词”

　　“别说了，别说了”相知君手上没了力气，摇着头，“小白，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相知君呆看着扑上来的白乙丙，他好看的睫毛就走眼前，冰凉而血腥的嘴唇，将她冻在了原地。

　　泪水却比心痛来得快，小白，多好的一个人，可是这一刻，在相知君的泪水里，他不见了，躲进了这大火里。

　　“阿知……”

　　“小白！”

　　天空下起了灰，把世界的色彩也染成了灰色。

　　“啊～”

　　相知君跪在大火里，吼声震得火光都打颤。

　　一场火宴，将相知君的所有埋葬。

　　“她……她……”

　　“她怎么活着出来了！”

　　她眼里无神，火场里，她找不到任何人影，家的方向也已经只剩窜起的浓烟。

　　相知君一步一步走进，抓住一下杀一个，这样一路血铺到家。

　　她跪下去，面前着烧得只剩下渣的家，抬头盯着天空，静了些许，续儿，却如一个孩子一般大声哭了起来。

　　又是一年寒食，却已经，无家可归了。

　　“吾以三年为期，一日一命，祭我相家逝人”

　　“阿娘！阿娘！有阳光，有阳光照进来了！”

　　“终于……快，快些去沾沾这阳光，莫要再长成相家女”

　　小孩屁颠屁颠的跑到阳光下，回头时，看到的是他阿娘倒下的样子。

　　“快……阿立，快逃……”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小孩跑来抱住妇女，恶恨恨的盯着相知君，“你对我阿娘做了什么！”

　　“求你……”妇女的话还未说完，相知君已经转身离开，妇人呆住几秒，然后苍白一笑，闭上了眼睛。

　　“阿娘！阿娘！”

　　“妖女！你把我阿娘还给我”小孩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我该向何人索要我的爹娘？

　　阳光成片成片的洒了下来，为街道上的白骨上了光芒。风卷起相知君的长发，染成了白色。

　　“时间，快到了”相知君扶住一旁的墙，看着手里的鲜血，从嘴里到手，再落在那靠墙上的白骨上。

　　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乌云全部驱散开，就如那日一般。

　　“好久不见”相知君站直，转过身来，面对着刺眼的阳光。

　　那金色的阳光下，走来一人，道袍加身，本该是给人带来希望的。

　　“短短三年，你竟活成这样”这位道士，当日撞到了她，当日，带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拜你所赐”相知君抬起右手，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引起天地动荡。

　　“几百人的性命，你良心不会痛吗？”道士看着地上鲜红的阵法，看相知君的眼神愈加冰冷。

　　“良心？我有这东西吗？”相知君笑了起来，指指天边快下山的太阳，“你看，多美”

　　“你听到这些孩子的哭声，唤着阿爹阿娘时，你的心不痛吗？”

　　“它有资格吗？”相知君走进道士，“谁让你来感化我的？不觉晚吗？”

　　“……”

　　“还是你的愧疚？”相知君看着一语不发的道士，仰天大笑，“你现在知道，你当日杀的那两只妖，守此方安宁？还是你出去遇到了什么？”

　　“对不起……”

　　他那时刚刚下山，年轻气盛，这里的村民骗他说这里有妖怪抓小孩修炼……他也是后来才得知，当他回来时，他已经进不来这里了。

　　“对不起……”相知君笑得全身发抖，最后做起一副要哭的模样，“对不起有什么用？他们能回来吗？”

　　“哈哈哈”相知君立马笑起来，“会这样问的她，已经死了”

　　“半月初升，道士，知道吗？”相知君

　　“你停手吧”

　　“为什么要停手？我又打不过你，你出手啊，昆仑的天才”

　　“我……”

　　“欢迎光临名字，姑娘姓甚名谁？它可有故事？”

　　“你这是何意？”老板娘靠在窗台上，低垂的眼睛，抬起，看着跪在她面前相知君。

　　“求求你，救救他”

　　“我……”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吧，求了……

　　老板娘扶住额，然后抬头看着相知君。是谁？是谁也曾这般求她？

　　“他早就没救了”老板娘提起茶壶，缓缓倒进茶杯，“白雨里的妖丹倒是可以护她几缕残魂，白乙丙什么也没有”

　　“……”相知君脸上没有表情。

　　“那……可以救我嫂子？”相知君

　　“世间法则，有得必有失”

　　“是吗？那救救她吧，莫让大哥下辈子寻不到她”相知君将怀里的长命锁拿出来，轻轻抚摸，“让她成为阿爹阿娘的儿媳，替我去照顾我的傻阿爹和傻阿娘”

　　“你确定？没有你，白乙丙便不存在，而你，是没有转世轮回资格的”老板娘拿起茶杯站起，站到相知君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徘徊在忘川河旁”

　　“是吗？”相知君满是沧桑的一笑，“我可以永远记得他”

　　“莫悔”老板娘把茶杯给相知君，走了出去。

　　相知君抬头看着挂了满屋的名字，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小白，小白，我连记得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真的可以永远记得？”道士看到走出来的老板娘，退后，抱拳行礼。

　　“忘川河旁，哪有什么记忆可言”老板娘看着远处古木，“哪里，有什么永远记得，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我的过错”

　　“世间法则，有得必有失”

　　忘川河：

　　“姑娘，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我？我是……”

　　“怎么了？”

　　“我什么都忘了”

　　“那可还记得你为何在此？”

　　“我……”女子一身粉色衣裙，在彼岸花丛里，很是显眼。

　　“我想见一个人……”女子的眼睛里出现一个身影，引落了成串的泪水。

　　“谁？”

　　“见不到了，我见不到了……”

　　忘川河里，有泪水落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