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东宫（4）

皇宫中一向有种不好的风气，落井下石，趋炎附势。

　　皇宫里的主子，如若得宠，自然风光无限，如若不得宠，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宫奴，都敢来主子头上狠狠踩一脚。

　　这些我在西州早就听说过，也亲身体验过人人得以欺之的生活，可我终究是豊朝的太子妃，那些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赵良娣就不一样了，她只是太子的一个侧妃，背后赵家的势力又岌岌可危，太子亲自下令，自然只能任人欺辱，忍气吞声。

　　青鸾殿的宫婢都被遣散，只有兰儿死活不肯离开。

　　往日热热闹闹的宫殿，如今却比冷宫还要冷清。

　　我老远就看见赵良娣在她宫里的一座假山上坐着，双目无神，面色憔悴。

　　“良娣，天这么冷，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等我开口，兰儿哽咽着跑去扶起赵瑟瑟，“良娣，兰儿去求了太子妃，只要太子妃肯替您向太子殿下求情，太子殿下一定会原谅您的！”

　　赵瑟瑟始终垂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看我，口里默默重复：“殿下……”

　　看她这般模样，我想去扶她，刚伸出手，赵瑟瑟缓缓抬头，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良娣你误会了，太子妃是来……”兰儿急忙解释，却被赵瑟瑟打断。

　　“曲小枫。”赵瑟瑟扶着兰儿站起，口中喊出我的名字。

　　按礼数，我是太子妃，她是良娣，本不能直呼我的名字，可我知道她心里难受，我又从不在意这些礼节，也就没有说话。

　　她似是在刻意隐忍，重重问出这一句：“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我不由跌退一步，我怎么回答？告诉她我也不想回来这个令人痛苦的东宫，告诉她我也是身不由己？这样只怕她会更恨我，更觉得我是来落井下石。

　　赵瑟瑟见我没有答话，冷笑了一声，她站在假山上，瘦弱的身子就像一只破碎的木偶和纤薄的衣衫在风中凌乱，我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池水里。

　　“良娣……”兰儿不明所以，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赵瑟瑟的身子的确已经很不好了，勉强扶着假山才能站稳。

　　她明明已经病成这幅模样了，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

　　“曲小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虽是问我，赵瑟瑟的目光却始终流转在这一方假山上。

　　这不就是一座假山吗？我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我和他有过相爱的铭证。那一年，他还是善解人意、待人温存的翊王殿下，我和他在一座假山上相遇，我浑身湿透，躲在假山上，是他安慰我，背我回家，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这个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翊王殿下，我喜欢同他说我的烦恼，他也向我倾诉，我们交换了定情信物，他是真心喜欢我，我也是真心喜欢他。我以为我们可以走到最后，可是，他被派去和李承禝一起前往西州求亲，我们约好，我会等他一辈子。可是，当他回来后，他就变了，因为你的插入，他当上太子，娶了你。在东宫处处维护你，还要在我面前装作与我亲近，我配合他，我不拆穿他，我想用这来维护我们破裂的爱情，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心心念念地只有你！他为了保护你，不得不在皇后面前演戏，让我来承担你犯的错，你既然逃出了东宫，为什么要回来？他宁肯为了你犯下欺君之罪，火烧承天门，你明明一直在伤他的心，为什么他心里还是只有你？”赵瑟瑟嘴角溢出了鲜血，却死死盯着我，“曲小枫，你为什么要插足我和他之间的事！你背后有西州，抢走了尊贵的太子妃的身份，我不怨你，嫁进东宫，我就只有太子了，可你为什么还要抢走他？”

　　“良娣！”兰儿急喊。

　　我一时愣住，原来是我插足了他们之间的爱情？

　　原来李承鄞真的一直在做戏？原来那天承天门起火是他为了留住我？

　　“曲小枫，你以为你得到了他，你就会幸福吗？你错了，大错特错！”赵瑟瑟突然向我走来，嘴角露出了令我惊惧的笑容，“你，和他，永远都不会幸福，因为你和他之间隔了太多血海深仇……”

　　我怎样都没想到，赵瑟瑟竟然会突然扑向我，将我一起拖入了池水中。

　　扑通一声，眼前一晃，紧接着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口中不断灌入池水，憋的我再也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