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歌若有所思地走着,偶然间抬头,一轮皎洁的明月当空在望。月大如盘,月光朗照,透过悠悠云彩,映亮了整片漆黑的夜空。
“好久没有留心过这样美的月空了。”
她停下脚步,清风徐来,舒展开双臂,淡紫色的明眸轻闭,洗去了一天的疲惫。
在醉仙楼生活了许久,如今这么离开,她反而有些四念起那儿的姐妹花影和清月。
花影说有时日时,便亲手做一碗云糕给她吃,因是她曾说过,她儿时很爱吃云糕,便感念有家乡的味道,而恰巧花影会做——虽然她很惊奇,花影是从哪学会的,在她的记忆中,除了阿爹和堂兄,再无他人知晓这个东西了。
如今她恐怕没机会吃到花影做的云糕了。
醉仙楼整日,虽有丝竹之乱耳,却没了昔日案牍之劳形……回忆摸着日子一点点倒推到三年前的一个早晨,冬日的暖阳有些清冷,遍洒在易山的青林翠竹间,一切景物都是那么朦胧的唯美,却似一把尖刀扎入她的心头,她一个抖擞,回忆戛然而止,仿佛是身体本能不让她继续去想一样……
忽然,一只手指触到鱼歌的肩头,她触了电也似,迅速侧身躲闪开来,抽出一张黄纸赤字的灵符,向身后之人祭去。
只见那人下意识地挥臂一护,灵符却堪堪贴在了他的手上。见鱼歌飞手就要锁他的喉颈,男子急忙开口道:“是我。”
鱼歌缓过神来,看清了那人的脸。
光洁白皙的绝美面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英挺的鼻梁,斜飞的剑眉,一双深邃的橙色眸子炯炯有神,有如鹰眼一般明亮锐利,仿若能穿透黑夜。
“鸡妖公子,你怎在这?”
“都说了,我不是……”他收住口,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鱼歌连忙取下黄符。
剑客握了握拳,确认自己恢复了气力,随即移步上前,近到鱼歌身边。
鱼歌警惕地挪了挪脚步。
“别动。”,他轻声道,双手环到鱼歌的身后,为她披上一件长及脚踝的白底棕条云纹边的大袖鹤氅,浅浅一笑,“夜里寒凉,你穿得如此单薄,要是冻坏了,还怎么帮我的忙?”
“你这衣服哪来的?”鱼歌拉起衣边,一边好奇地端详,一边问。
她在客栈的时候见过他的行李衣物,里面并没有一件这样的大氅。
“我见着方才那地方离城中的集市近,便去街上为……玩转了一圈,顺便买的。”他悠然道,后退几步,一手支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鱼歌,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般,继而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看。”
——“穿上这身衣袍,倒有了几分当年的姿色。”
鱼歌愣了一下,总觉着气氛哪里怪怪的,也说不上来,便连忙低头走起自己的路。
剑客紧随而上,与她并肩而行。
月亮在朦胧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偶尔从云隙中泻下几缕银白色的月光,淡淡的,柔柔的,像流水一般,将潮湿的路面点缀成银色的海洋。
剑客看着前方的路,眼角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道:“怎么?之前不是还想逃走吗,现在怎么这么自觉地跟我回家了?”
鱼歌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淡淡道:“你不是说要我帮忙?我允了。”
他双手背到背后,眸中的笑意不变,“我都还没说是帮何忙呢,这么着急就答应了,难道不怕……”
“既然你都不惜破费八多万两将我赎来,说明这忙,肯定在我能力之内。”
“纵然会让你付出生命?”剑客垂眸看着她。
鱼歌不假思索:“若非要死,我在这世上倒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这句话的声音明显比之前要弱了些,似乎也是在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抬起头,看着剑客的眼睛,“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剑客深眸微眯:“说。”
鱼歌亮出手中的玉牌,一字一句道:“明天去一趟元音观,帮我找个人。”
“成交。”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然走到了离客栈不远处的假山旁。
鱼歌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白色的衣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面向剑客,双手握住他的左手,对他抛出了一抹他从未见过的温暖笑容,轻声道:“谢谢你。”
那笑容如暖流一般流入他的心田。
剑客愣了愣。在这炎凉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他,对这般笑容莫名感到有些不适应,却又不觉反感,他不知所措地微微松出左手,只见掌心里多出了一粒碎银。
鱼歌为先前的话题画上了一个句号:“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
二人正要向客栈的大门走去,忽而从身后传来几声远远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