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期待已久的加冕二

七点多的大学校园，暮色尽临，将黑未黑。

操场上仍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但运动场附近却已空无一人，只从大厅内向外透出了明亮的光线。

温灿灿站在门外的阴影处，没有进去。

她走到这里本来就是一时冲动，这会儿脑子就清醒了许多，却又不想离开，只这么静静向厅内看去。

顾行舟正在和倪光源对练羽毛球，他许久没上过场，动作却没有半点停滞，挥动，跳跃，姿势流畅而又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他真的心情不错的缘故……只觉得他所有的顾盼间，都是神采飞扬。

温灿灿默默看了一会儿，心中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骄傲如她，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因另一个人的哀乐而悲喜。他在明净宽敞的场地内，一无所知，所以风光霁月；而她在这夜风拂过的角落里，因为恋慕，竟连欢喜都是怅然的。

忽然间，寂静的夜里蓦地响起一阵欢快的铃声。

顾行舟和倪光源手中一顿，都停了下来，双双向大门处看去。

温灿灿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机，迅速地按下接听，只听田蜜蜜的声音欢快地传了出来：

田蜜蜜“会长同学你去哪啦？我刚回寝室，给你带了小点心，快来一起吃！”

她哭笑不得，连忙应付过去，挂断通话，随后忍不住有点尴尬。眼下也没了别的办法，温灿灿顿了顿，只好硬着头皮走进运动场。

她一进去，顾行舟的目光便陡然笼罩了过来，一片幽深，仿佛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情绪。

倪光源没有汤子华那么有眼力价，但好在身体是诚实的。他打过招呼，便将羽毛球拍往她手里一推：

倪光源“会长你陪老大一会儿，我去个厕所。”

温灿灿下意识地接过来，便站在了球网对面。

进羽毛球社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打球，居然也你来我往打得十分和谐。顾行舟的攻势不如方才看起来那么凌厉，是以温灿灿便接得比较轻松。

空旷的大厅中，只闻羽毛球轻弹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不太在意地忽然开口：

温灿灿“你……为什么？”

这件事涉及隐私，所以她才会在倪光源离开后问起。言语不清不楚，但顾行舟听懂了。

顾行舟“托某个人的福，不想妥协了。”

温灿灿心中轻轻一动，却又有些懵懂。顾行舟顿了顿，忽然伸手接过她回过来的羽毛球，就此站定。

顾行舟“那天晚上，多谢你。”

顾行舟“我终于明白，直面自己的内心有多重要。”

直面自己的……内心吗？

自从返校以来，其实她一直在逃避，逃避顾行舟，逃避对他的感情，也逃避自己的内心。直到刚刚站在大厅外，她才骤然发觉……这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太不像自己了。

她一直在意的，只是顾行舟发现风林小火山的真实身份后，某种平静的表象会被打破。

可其实又能怎样呢？

那不过是一场准备不充分的演讲罢了，她不可能永远不去上台。既然终有一日需要面对，何不直面自己，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战？

喜欢一个人，而他不喜欢你，并没有那么丢脸。

她所需要的，仅仅是做好自己，还有……那一点上台的勇气。

当晚温灿灿回到寝室，先上手机挂着游戏，然后又拿着小点心逗猫咪。

她摸着毛球油光水滑的毛皮，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却又露出迷之微笑，直看得田蜜蜜同学目不暇接。

温灿灿“要不……我们给毛球找个女朋友吧。”

温灿灿“单身猫也蛮寂寞的。”

田蜜蜜一脸惊恐，明明不久之前，温灿灿还举着手机上的资料着重强调“猫咪绝育的好处”，这会儿就神奇地打起自己的脸来。

不过她没有拆穿，而是仿佛察觉了什么，顿了顿道：

田蜜蜜“灿灿，你好像……”

田蜜蜜言语说到一半，又不知该怎么形容，觉得她身上仿佛少了点什么，又多了一些东西。那是一种特别的气韵，将绽未绽，竟像是……恋爱中的女孩子。

她被自己的想象雷了一把，咳了一声接着道：

田蜜蜜“不就是羽毛球社赢了比赛嘛，你干吗一脸春意盎然的……”

温灿灿“……这么明显吗？”

田蜜蜜呆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温灿灿已经选中了好友列表中的逆水。

游戏画面是在黄泉，女甲士和黑衣刀客相对而立，脚下蔓延出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海。

她打开对话框，认真地敲出一行字。

【好友】风林小火山：好，我们见面吧。

时间定在下周六，因为那一天，恰好是顾行舟联赛选拔的日子。

这场羽毛球赛事受到了省内的广泛关注，消息又早早地传播开来，L大校内听说顾行舟将要参赛，各个像打了鸡血一样议论纷纷，羽毛球社更是全体热血沸腾，已经订好了L省体育馆前三排的最佳位置，只等到时候为社长加油助威。

转眼时日已至，当天阳光普照，微风习习，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省体育馆几乎座无虚席，羽毛球社的人也早早到场，选拔赛已经开始。第一小组没有顾行舟，他便只在场边拉伸肢体，却几乎吸引了大半个场馆的目光。

“喂喂看到那个大帅哥了吗，好像是顾行舟呢……”

“就是L大那个羽毛球王子吗？”

“哇真的好帅。”

“站在场边那个男生，他是谁呀？”

“听说是这次联赛的种子选手呢，田教练早就看中他了……”

羽毛球社听着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只觉身边仿佛出了一个明星，顿时与有荣焉。

这一组比赛结束，下一组顾行舟就要出场了。汤子华清点人数，发现仍有两个空位，乔秋南是订票那天就不在，这倒有些反常，一般来说，只要顾行舟出现的地方，她总是比谁都要积极。

另一个没到的，却是温灿灿。

这就更反常了，会长同学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迟到这种事更是少见。他正犹豫要不要问一问，便见顾行舟走进场地，似有意或无意地向这边看了几眼。

哨声响起，比赛刚开始不久，看台边上忽地走出一个长发披肩的美女。

她看了一眼赛场，便径自走向第一排的空位，也就是汤子华身边……坐了下来。

汤子华“美女，不好意思，这里是我们L大的——”

他言语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只瞪大了眼睛：

汤子华“——温会长！”

只见她穿了一条淡黄色的碎花连衣裙，裙长过膝，收腰设计恰到好处，两条肩带在颈后交叉，仿佛盛开了一朵黄色玫瑰。

这条裙子剪裁十分特别，将她高挑的身材衬得更加白皙窈窕，同时她万年束起的马尾披散了下来，长度刚刚过肩，发尾卷起了精巧的弧度，当中一缕额发用一只水晶发卡别在了脑后。

她转过脸来，仍是平日的温灿灿，除此以外浑身上下再无半点妆饰。

但汤子华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她从里到外都似换了一个人。倪光源也注意到有人坐了过来，以为汤子华面皮薄不好开口撵人，便越过他看去，正要开口，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顿时虎躯一震：

倪光源“……美女你谁啊？！”

会长同学微微有点羞赧，田蜜蜜说这样好看，也不知道真假。

自从上周田蜜蜜得知了逆水就是顾行舟的事后，整个人就像打了肾上腺素，立刻开始研究她的眉形肤色以及服装搭配，只为了今天这一完美的惊艳出场。

呃，从这两个货的反应来看，显然这一番辛苦没有白费。

唯一失算的是，温灿灿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从L大出发后，便只能以2秒每步的速度移动，导致她毫无悬念……迟到了。

赛场中，比赛已经开始十分钟了。

不愧是个人联赛选拔，每一个选手的综合实力都很高。汤子华和倪光源只看得目眩神迷，再也无暇关注其他。

温灿灿望着场中，微微握紧了手机。一会儿比赛结束，她就要拨通顾行舟的号码，去面对他了。

从此以后，风林小火山便和温灿灿连在了一起，再也无法隐瞒。

真奇怪，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这样做，温灿灿却仍然在这一刻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好像比起和顾行舟见面，她宁愿再去面对一次学生会竞选演讲。

第一局结束，顾行舟21:16胜出。

第二局双方互换场地，他走到了离L大看台席比较近的一边，哨声响起前，顾行舟忽然下意识地侧目向看台席望了一眼。

忽然间，他视线一凝，似是顿住了。

那目光像是一团火，霎时点燃了温灿灿身边所有的空气。她瞳孔一缩，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却……没有避开。

哨声已经响起，他却还在出神。

温灿灿身边的汤子华大声提醒，她反应过来，连忙别开视线。彼时羽毛球已经过网，顾行舟骤然回过头，重新集中注意力开始比赛。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从裁判到教练都发现，他这一局……打得凶残多了。倘若第一局的时候顾行舟为了体力还有所保留，现在简直是竭尽全力，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眼见比分一点一点拉开，对方着急了，开始自乱阵脚。看台席上L大羽毛球社的同学嗓子都叫哑了，如果这一局赢了……那第三局根本不用比了，完全是碾压式胜利！

终于，在场上比分拉锯到13:20的时候，第一个赛点来临。顾行舟一个迅猛的扣杀，被对手奋不顾身地扑球救起，但他转瞬间极快地挥拍，向反方向的角落打出了下一球。

对方刚刚站起身，这一下却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了。羽毛球落地，离边界线只有两厘米，哨声顿时响起。

看台席一片哗然，羽毛球社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田教练激动地走上前去，大力地拍了拍顾行舟的肩膀，满脸的赞赏和期许。

身后一个本市记者举着话筒开玩笑道：“田教练名师高徒，这种时刻应该来个大大的拥抱呀！”

田教练“他能让我隔着衣服拍一下，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记者一瞬间有点茫然，又觉得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八卦点，于是便放弃了，转而连珠炮似的向顾行舟开火。他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问题，只听记者又道：“第一局你打得四平八稳，为什么第二局忽然转变了风格？是田教授为你制定的战术吗？”

顾行舟“不。”

顾行舟“我只是等不及了。”

记者微微一怔，显然又没有听懂。

然而顾行舟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径自穿过了人群。

看台一片欢腾之中，温灿灿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她握着手机，正纠结要不要现在打电话，便见顾行舟忽地向看台走来。

刚刚脱颖而出的种子选手，一举一动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顾行舟连手中的羽毛球拍都没放下，长腿不停，直走到一抹淡黄色裙子前才站定。

四下忽地安静，温灿灿心跳骤然加速，怔怔抬起头。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中异常明亮的光，淡淡开口。

顾行舟“温火山，要不要和我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