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宋恩曦的妈妈醒了过来，她第一时间坐起来上下仔细打量宋恩曦，焦急地问道：“曦曦，你有没有受伤啊？那些人呢？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妈，我没事……”看着妈妈苍白的脸，宋恩曦眼角挂着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抹了抹眼泪，然后伸出手紧紧抱住妈妈。妈妈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她知道，宋恩曦再怎么坚强也还只是个孩子。

　　“怎么来了也不上去帮她呢？躲在一边默默观看可不是你的作风啊！”红衣女子出现在了宋言身旁。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宋言还坐在家里看书。可是，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宋言，有的时候，我们谁也逃脱不了命运。我又一次遇到那个孩子了，她看起来过得很不好。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不要再和命运抗争了，这一次，就在命运的安排下，去找她吧。”

　　话音刚落，宋言清楚地听到李舜立路过他家门口的脚步声。“da……da……da……”每一步都那么清晰，他深深地呼了口气，然后将手里的书合上。他在李舜立的指引下来到宋恩曦住的地方，看到瘦小的宋恩曦被一群高大威猛的男人团团围住。那一刻他非常想要冲上去保护她，但，他忍住了。他告诉自己，那个孩子是地狱使者，除了死神，没人能置她于死地。他看到宋恩曦冷静地面对那些人，即使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害怕，而她也攥紧了拳头表现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样的宋恩曦，浑身都是刺的宋恩曦深深地扎进宋言的心中。他突然想放下所有向她奔去。所以在宋言看到那个想要趁宋恩曦着急时对她下手的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她时，宋言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将锐利的目光射向那个男人，接着就出现了那个男人莫名其妙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场景。

　　“怎么不说话？心疼了？”红衣女子疑惑地看着宋言问道。

　　“没有。”

　　女人耸了耸肩，笑了笑说：“你真不会撒谎，看看你那副心疼得不行的表情，眼睛都红了。”宋言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呢？你是她的守护神吗？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我？你忘了？神也会偶尔仁慈的。那你呢？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来这里？”

　　宋言看向宋恩曦那个方向，她已经走了。他的睫毛微低着，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因为想她了。”

　　午夜，歌舞厅里仍是一片喧闹的景象。男男女女在这里肆意地挥霍着他们的生命。他们高举着酒杯大声地喊叫，欢快地舞动着。宋言穿着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即便他没有戴着平日在学校戴的那副无框眼镜，他身上的斯文气息也与这里格格不入。宋言迈着沉稳的步伐穿过人群，走到一个沙发旁边，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刚才在宋恩曦家门口闹事的人。几个男人被宋恩曦的事弄得很是烦躁郁闷，所以来到这儿饮酒作乐，好排遣内心的苦闷。他们看到宋言停在他们旁边，不禁侧着脸打量起宋言。

　　“哟！这是谁家的叔叔？是那个倒霉孩子偷跑来夜店玩了？被叔叔发现了。哈哈哈哈……”一个喝酒喝得欢的男人打趣道。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宋言轻轻抿了一下嘴唇，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他温和地说：“我家的孩子，刚才几位都见过了。”此话一出，几个壮汉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地皱着眉头思索着。

　　“几位怕是贵人多忘事。刚才不还大喊着让我家孩子还钱吗？”宋言依然笑着说道。

　　“你家孩子？大哥！是那个……那个……丫头！”一个比较机灵地跳出来说道。

　　“pang！”那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愤怒地拍桌子说：“宋恩曦！又是那个姓宋的！怎的！小子，你要来给她还钱啊！”男人站起来，怒目圆睁。

　　“当然不是，只是，几位刚刚欺负了我家的孩子，做家长的自然要来讨个说法。”宋言不紧不慢地说道。男人怒气冲冲地扯起宋言的领子说：“你奶奶的！你是从哪个山旮旯里蹦出来的？没钱还敢来替人讨说法！是不是那个丫头派你来的！”宋言听了，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放到男人的肩膀上。大伙正奇怪地看着他这一举动。突然，宋言用力一按，那个男人瞬间被他按倒在地。其他几个人都慌了，刚才那个比较机灵的人指着宋言说：“跟那个丫头一样，这……这……这这这也是个奇怪的人。”

　　“喂！放开我！”被按在地上的人挣扎着。宋言加大了力度。男人发出痛苦的叫声。

　　“从现在开始，看着我的眼睛。你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叫宋恩曦的人。欠你们钱的人叫宋泽洋。从今往后，你们只能追着宋泽洋要债。今天你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我。”说完，男人目光怔住了，宋言放开了男人，他抬起头用眼神扫视一遍剩下的几个人，说：“你们的记忆和他一样。”几个人听完，都安静了下来。许久，他们回过神来时，宋言已经不见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站着？”

　　“不知道……”

　　早晨，宋恩曦的妈妈在厨房里准备好面包和鸡蛋。面包是晚上面包店准备关门时低价买的，鸡蛋则是超市打折时买的。这里只有一个房间，因为有时候宋恩曦需要到网吧值夜班所以回来晚时她就在沙发上将就睡了，这样才不会打扰到房间里的妈妈。狭窄的屋子里闷热昏暗，破旧的厨房灶台上有时还会爬过几只蟑螂。总而言之，这里的环境与宋恩曦之前住的地方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嘀嘀嘀……”七点钟的闹铃响了，宋恩曦按掉闹钟，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昨晚不用到网吧上班所以可以在平坦的床上睡了一觉。她揉着眼睛站了起来，大腿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夏天实在太热了，只有一台小小的风扇根本无法散热。但是，这样的生活对于已经以这样的方式活了将近大半个月的宋恩曦来说，她习惯了。不再抱怨了，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无力去抱怨。

　　换好衣服后，宋恩曦走到那张小小的饭桌前。妈妈把煎好的荷包蛋夹在两片面包之间做了一个简陋的三明治给宋恩曦。宋恩曦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拿起三明治上的一片面包丢到妈妈的盘子里。接着，她用盘子里剩下的一片面包将煎蛋包裹起来塞进嘴里。妈妈坐了下来，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宋恩曦。宋恩曦注意到妈妈的手上受了伤。妈妈在酒店做保洁，晚上又会去饭店后厨洗碗。这伤应该是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许久，妈妈开口说：“曦曦，你今天回学校吧。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了学习啊！”

　　宋恩曦把食物咽下去够说：“我去上学，哪来的钱还医院的钱？还有那些高利贷，他们不是逼着你给了一些钱才消停一会了，昨天，他们又找了上来。如果我不去做兼职，哪来的钱？”

　　妈妈眼里含着泪谁，咬咬牙说：“大不了我再去打一份工，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荒废了你的前途啊！”

　　“妈，你想像上次一样晕倒吗？你的身体根本吃不消，不要再逞能了。”宋恩曦吃完东西站起来走到沙发上拿起背包，她动作迅速地打开背包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当天兼职结的工钱，她把钱丢到桌上，然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拿着这个钱买点擦伤药吧，你受伤了，这几天我替你去饭店洗碗。你别去了。”

说完，宋恩曦背起背包走了。留下妈妈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心疼地流下了眼泪。究竟是什么让她们娘俩在这里受罪啊！

　　早上，宋恩曦到咖啡厅工作，她的工作持续到下午三点。咖啡厅的工作在早上七八点和中午十二点这样是最忙碌的。宋恩曦来到前台，熟练地使用咖啡机，熟练地收钱，点餐。经过大半个月的磨练，她的动作虽然没能想其他老员工一样利索，但基本流程和做法她都熟悉了，可以井然有序地开展工作。

　　“一杯美式咖啡，在店里喝。”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柜台前。宋恩曦帮他点完单后抬头说：“好的先生，一杯美式咖啡……”当李舜立的脸出现在在宋恩曦的眼眶里时，宋恩曦怔住了。这个神秘的摆渡人在她生活里消失了将近大半个月。

　　“多少钱？”李舜立温和地问道。

　　“哦……一共二十四块。”宋恩曦回答道。

　　李舜立从钱包掏出钱时，他不经意地问到：“昨晚见到宋言了吗？”听到他这个问题，宋恩曦愣住了，宋言？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没有。”宋恩曦接过钱回答道。

　　“其实你见到了。”李舜立说完笑了笑，然后拿着帽子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昨天晚上，宋恩曦再被那几个高利贷欺负的时候李舜立也在场，他在宋恩曦住的那栋楼的楼顶上看着楼下所发生的一切。他看到宋恩曦跪在地上抱着妈妈着急地哭了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个女孩。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和宋恩曦一样不幸的女孩。

　　不，她比宋恩曦还要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