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波三折的拜礼终于完成，对于其他人来说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等待听学正式开始，但念汐不得不先面对来自蓝家首脑的盘问。

“念汐！”

自从念汐在客栈为江厌离说话后，魏无羡就把“姑娘”这样客气的字眼去掉了，着实是......很合念汐的胃口！

倒是聂怀桑，从方才见到念汐第一眼就没了往常的吊儿郎当，满脸的不可置信，如今再见到，眼中更是带了悲伤。

虽然念汐对聂怀桑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但念汐表示管他呢，听到魏无羡声音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应一声：

“魏！......”

声音戛然而止，念汐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兰室门口，而且，蓝启仁和蓝曦臣就在里面坐着。

苦了一张脸看着魏无羡，指指兰室，又指指自己，无奈的摊手表示自己根本不敢说话。

魏无羡看出来念汐的意思，低头想了想，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质小人，在上面画了几笔，接着，纸质小人就像活了一样，飘飘荡荡晃悠到了念汐面前，最终停在了念汐肩头。

“这样就不怕被听到了吧~”

念汐惊讶的戳了戳肩头的小人，满脸新奇，压低声音，却还是掩不住语气中的兴奋：

“这个怎么弄得！好玩儿！”

“好玩儿吧！这可是我自创的符咒！”

小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正主脸上可是写满了骄傲。

“厉害！”

念汐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指尖捏起小人，细细观察。

“想学吗？”

“可以？！”

一激动，念汐的声音实打实的大，议事完毕的蓝启仁皱眉看了一眼房门，又转向蓝曦臣，微微有些不悦：

“曦臣。”

不用蓝启仁细说，蓝曦臣也明白叔父的意思，颔首道：

“叔父放心，侄儿自有定夺。”

念汐声音一提高，魏无羡就觉得这事儿要完：

“有空来精舍找师姐的时候我教你。”

悄悄留下一句话，魏无羡拉着从头到尾一直呆愣的聂怀桑飞快跑路。

念汐这个时候反而有些天然呆的意思，看了看急匆匆离开的魏无羡满脸迷茫，自言自语道：

“干嘛突然跑那么快啊？？？”

“谁跑那么快？”

身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和煦，却吓得念汐一个激灵，迅速把小人揉成一团攥在掌心，笑嘻嘻的转身，却因为紧张而声音超大：

“没！没谁！”

看破不说破，蓝宗主轻笑，没有追究：

“走吧。”

转过重重叠叠的回廊，远远地，孟瑶就看到了缓步走来的两人，急忙整了整衣衫，紧走几步上前施礼：

“泽芜君，念汐姑娘。”

“孟公子。”“孟公子。”

蓝曦臣停下脚步，手执裂冰，微笑着还礼，念汐跟在蓝曦臣身后有样学样，也是礼数周全，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

“孟公子，拜礼已散，还不回去歇息吗？”

趁两人寒暄时，念汐探出头，这才第一次看清这位孟副使的样貌。一张俊脸肤色白皙，很是干净伶俐，墨色双眸上扇子似的睫毛便是念汐看了都不由得惊讶的张嘴。

“孟瑶特地前来拜别泽芜君，拜别念汐姑娘。”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念汐这才把注意力从孟瑶眼睛上移开，后知后觉：

“拜别？你不是来听学的吗？为什么要拜别啊？”

“的确，孟公子不如盘桓数日再走啊。”

被念汐抢了话的蓝曦臣有些无奈，但还是接着念汐的意思对孟瑶发出邀请。

孟瑶收了礼数，直起身子，眼睛却一直没有抬起来，依旧直直盯着地面，只是说话间却是掩不去的卑微：

“孟瑶为聂氏客卿，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原本来说，即便是客卿也没有这般谨小慎微的，但孟瑶自小便活的辛苦，这般诸多考虑，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罢了。

“既如此，曦臣不便多留了。”

不过数面之缘，蓝曦臣实在没有强行留人的理由，只是骨子里待人接物的温和使得他再次开口：

“孟公子，聂宗主为人光明磊落，赏罚分明，只要是有功之人，他必不会亏待的。”

念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做背景。

“孟瑶记下了。”

从小见惯了众人的丑恶嘴脸，极少见蓝曦臣这般光风霁月的安慰，孟瑶眼中满满的感激，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

“适才拜礼之事，多谢泽芜君与念汐姑娘转圜。”

孟瑶记仇，却绝不吝啬报恩，后撤一步，施了一个大礼。

“言重了！你我都是同辈之人，不必行此大礼。”

“诶！”

蓝曦臣和念汐同时开口，却是蓝曦臣抬手扶住了孟瑶，和蓝曦臣比起来，念汐的单音节词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就是啊，看起来我还比你小，你这礼简直折我寿啊。”

念汐一如既往不着调的言语此刻却是完美的缓和了气氛，孟瑶此时的笑容中不再只是感激，也多了真的被念汐的话逗笑了的意思。

“孟瑶告辞。”

“等等！”

彻底无视了看向自己的两道目光，念汐希冀的看着孟瑶，说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孟公子，我能近点看看你的眼睛吗？”

女孩眸中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只有闪着小星星的诚恳，可这样的要求...却让孟瑶愣在原地。

蓝曦臣克制住了想要扶额的冲动，内心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幸好她没要求要摸一下，还是有点分寸的。

这个想法还没结束，念汐就很自觉的绕过了蓝曦臣来到孟瑶面前，真的非常认真地盯了半晌，直到孟瑶反应过来，尴尬的后退一步，念汐才收回目光。

看是不看了，念汐却直接伸手拽住了孟瑶的袖子，这下连蓝曦臣都看不下去了，提高了声音：

“念汐。”

念汐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指，但还是没从孟瑶袖子上移开，只是语气飞快地道：

“你这么能干又长得好看，你那个笨蛋爹不要你是他傻，这样的爹你认他会拉低智商的！所以你还是不要找他了！”

说完，念汐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潜台词：相信我，没错的。

慌忙松开孟瑶衣袖，念汐跑回蓝曦臣身后，讨好的冲蓝曦臣笑了笑，紧接着，在蓝曦臣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探出头，握住拳头对孟瑶比了个手势，然后很怂的再次缩了回去。

孟瑶虽然不知道这个手势什么意思，但也大概能从念汐的眼神中看出来这是在支持他，脸上的惊愕换成了微笑，再次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目送孟瑶离开，蓝曦臣回头看了看歪头冲他乖巧的眯起眼的念汐，用裂冰点了一下她的发顶，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你呀。”

一前一后回了寒室，蓝曦臣将裂冰放在桌上，斟了两杯茶，示意念汐坐下，却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缓缓饮着茶。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记得它应该只是一个水系的示警符篆，谁知道它还有这功能......”

念汐内心极委屈，谁知道一个示警符篆还带有攻击性，这下她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蓝曦臣为什么不开口，因为他知道，即使他不问，念汐也会自己说的，果然，知念汐者曦臣也。

“无妨，之后无论是谁问起，你只说不知，明白了吗？”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确无人知晓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但一旦涉及某个人，便一定不能善了。

念汐抿唇思考后点了点头，而后端起面前茶杯，却并没喝，指尖蘸着茶水，寥寥几笔，就在在桌案上勾出几个符篆，点点荧光昭示着它们已然具有了功效。

“这个就是我在山门的那个。”

指了指最左边的，念汐满脸坦然。

“这些是我记得的其他的，结界，水牢，封印，水龙卷...”

蓝曦臣早已放下手中茶杯，皱眉看着念汐一个个介绍案上的符篆。仅仅是符文态，蓝曦臣就已经感受到了浓郁的灵力，以及其中带着的暴躁的气息。

“好了。”

抬手阻止了面前人的动作，蓝曦臣看着念汐脸上的自责，知道她定然是觉得自己闯祸了。

“我说了无妨，你不必想太多，这些符篆以后就不要轻易去用了。”

“嗯......”

虽是点了点头，脸上的郁结之色却丝毫未曾减少，蓝曦臣无奈地起身，站到念汐身边：

“这件事你并没有错，你的一纸符篆算是救了同门一命不是吗？”

“可我还是给云深不知处带来麻烦了...要是温氏追究的话...”

“他不敢。”

蓝曦臣不容置疑的语气终于使念汐抬起了头，两人视线相接，蓝曦臣脸上是让人安心的笑容：

“他擅闯山门在先，此事我蓝氏并不理亏，你没有惹麻烦。”

琥珀色的双眸入眼，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