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是什么想法？

灯光晦暗，桑榆跟在叶圣初身边，稍微落后了几步。

　　她抬起眼打量叶圣初，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可叶圣初头也不回，半张侧脸疲倦而冷清，没有一丝一毫想和她交谈的欲望。

　　桑榆并不是恋爱上头的小女孩，她也懂得看脸色，叶圣初不想她烦他。

　　于是她就安安静静的陪着叶圣初走一段路，在酒店门口停下来。

　　“我……”

　　“你要和我住一起吗？”叶圣初打断她。他单手插兜，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露出的下巴线条凌厉流畅，路灯染出一片冷光。

　　他的眼睛没有其它意味，就是很单纯的问桑榆：“你应该还没找到房子吧？我们合租吧。”

　　桑榆愣了愣，她很快摇头，“不用了。”能和他在一起已经足够惊喜了，她又怎么还敢妄想能和他住在一起。

　　“你确定吗？”叶圣初盯着她，他轻轻的笑了。

　　“你害怕什么？桑榆，是你喜欢我，我给你这个机会，”他声音微沉，带着诱惑，被夜风吹进桑榆耳朵里。

　　“我喜欢会做饭，听话，话不多的女孩子，当然，如果你足够好，我可能也会喜欢你。”

　　他一字一句像是恶魔的情话，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桑榆就是可耻的心动。她甚至没有直接拒绝，她低下头，声音很低的说：“我想想……”

　　叶圣初站直了身子，收敛了脸上的笑，又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他说了一句“我等你”，又是那样笃定的她会答应。

　　……

　　桑榆站在门口，紧紧拽着胸前的衣服，想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能感受到自己脸颊在发烫，可能是红的很明显。

　　叶圣初打开门，眉眼低垂，毫不意外。

　　“进来吧。”他转过身子，把身子窝进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泡面。

　　桑榆跟进来，左右看了看，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轻声问：“我住哪间房子？我的房租怎么算？”

　　“右边的。”叶圣初没抬头，咬着一勺子面含糊不清。

　　桑榆把东西放好，简单收拾了一下，又走了出来。叶圣初吃完泡面，正在收拾桌子上的垃圾。

　　他长得很高，高中的时候桑榆偷偷看过他的身高体重，那时他十七岁，一米八三的身高，站在桑榆身边像棵白杨。

　　他是风一样的少年，沉默的时候很认真，学习是，打扫卫生也是。他长长的睫毛微垂着，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很温柔。

　　他身上白色的T恤，他俊秀柔和的侧脸，都给人一种他很温柔的错觉。可桑榆见过他冷漠无情的样子，她不会被假象蒙蔽。

　　桑榆走过去，帮着叶圣初把桌子擦干净，然后迎着他的目光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叶圣初直起腰，从电视机旁边取出一张纸，示意她看。他自己转身进了卧室，好半天才出来，嘴里叼进一支烟。

　　没点燃，就叼在嘴边，懒懒散散的抱着笔记本又坐回沙发里，漫不经心的问：

　　“看好了？有什么问题？”

　　“没……”桑榆摇摇头，抬头看见叶圣初的样子，呼吸一窒。

　　她脸猛的红了，特别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声音低如蚊呐：“你的衣服惊喜……是不是不太合身？”

　　叶圣初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满不在乎的把衣领拉上来，挡住露了大半的锁骨。

　　“还好。”一副不予多谈的样子。

　　桑榆闭了嘴，规规矩矩签了自己的名字，又转了三个月的房租，先回卧室收拾东西。

　　江南知音是一档情感节目，上班时间大多在晚间九点到凌晨三点，桑榆又是新人，直接和投稿人接触的事不属于她，她只是在节目主持人累的时候偶尔帮忙接一两个投稿，并不露脸。

　　有时候坐一晚上其实也没她什么事，她只是坐在那里帮节目主持人整理整理稿子，帮她倒水捶肩，做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偏偏节目主持人又是个特娇气的女孩子，水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坐在板凳上腰疼了也要发脾气。

　　录音室里只有桑榆和主持人小鹿姑娘，一个板凳被小鹿坐着，桑榆已经站了三个多小时，又瞌睡又难受。

　　她稍微换了个姿势，身子往桌子上趴了趴，眼睛里已经是一片睡意朦胧了。

　　是小鹿的尖叫声惊醒了她，她刚抬起头看过去，一杯冷水已经迎着她的脸泼了过来，把她的睡意泼的一干二净。

　　桑榆还有些茫然，她没反应过来，只是用手拂掉脸上的水，拧眉看向小鹿。

　　“你怎么回事啊？”倒是小鹿先说话，语气不善：“你不知道我播完电台节目就要喝杯水吗？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准备水！”

　　脑子有点昏昏沉沉，这样昼夜颠倒的工作其实并不适合她，她晚上一熬夜就会头疼。

　　可梁艳很看好她，并且给她透露了内部消息，说小鹿过一段时间就会被调到别的电台去，让她再忍忍，等小鹿走了就把她提成电台主持人，让她主播这档节目。

　　可能到时候电台时间也会变，小鹿虽然人娇气，可业务水平很不错，要是她一走，电台肯定没法抢到黄金时间，只能在比较冷门的时候播。

　　桑榆正是因为梁艳说的这段话才忍着的。她喜欢江南知音，也喜欢劝导别人一些情感方面的问题，梁艳人也很好，她不想辜负她对自己的期望。

　　“对不起。”桑榆低下头，“我这就去。”

　　“不用了。”小鹿拿起包包往出走，趾高气扬道：“新来的就是不懂事，怪不得要一辈子呆在这破电台。”

　　桑榆就算是泥人也能生出三分火气来，何况她念书的时候脾气确实说不上有多好。要说作，她可能比小鹿还要作了三分。

　　可一念了大学她脾气自发自的变好了，被人这样骂也能当做听不见，脸色如常的收拾东西，最后一个锁门离开。

　　天色还没有破晓了，月份往后移，道路两边的树叶都黄了。这时环卫工人都还没有上街，只有遥远的一点深蓝曙光和路灯若有似无的光。

　　深秋的风吹起来已经很冷了，何况这样萧索的街道，桑榆一个人走着，从前几天的疑心疑鬼变得如今很从容淡然了。并不害怕被抢劫之类的，她只是觉得有点疲惫，心上空荡荡的。

　　她和叶圣初在一起快一个月了，可他们比任何合租的室友还要陌生，一天里唯一的碰面是清晨的时候，她把买来的早点放到桌子上，叶圣初会出来洗漱，穿着白衬衣，眉眼间带着睡意朦胧，比任何时候还要撩人。

　　她定定的看着，等回过神，他已经收拾东西出门了，留了一室寂寥。

　　她和叶圣初像差了什么，他们是名义上的恋人，连叶圣初同宿舍的偶尔见了她会开玩笑一样的说声弟妹或者嫂子。

　　可他们却生分又陌生，像之前的那五年。

　　桑榆推门而入时脸色并不好，她没想到叶圣初会这么早起床，以至于她脸上的不痛快还没收回去，目光惊愕的望过去，眼睛里还带点朦胧的水光。

　　有点委屈，也有点茫然。

　　叶圣初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声音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又回过身去，把熬好的粥盛到碗里，端了出来。

　　是两碗，热气氤氲，晃到桑榆眼睛里，她眼眶猛的就红了。

　　仗着叶圣初看不见，她扯出笑脸来，正要说什么。

　　叶圣初把勺子递过来，声音淡而轻：“吃饭吧。”

　　像是他们在一起吃过无数次饭，又像是他们是天底下最平凡不过的一对情侣，男孩子做了饭给女孩子吃，早就这样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了。

　　桑榆委屈一下子掩饰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强装着平静，开玩笑一样问：

　　“叶圣初，你……是什么想法？”

　　男生抬起头，脸藏在天色破晓前的黑暗里，平静而淡漠。

　　桑榆强忍着羞耻，轻声说：

　　“就……关于我们，你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