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你，你明摆着耍我嘛！”

　　“这种小把戏你都能上当，别说是我，换几百个女生也能耍你。”

　　温峤冲陶鲸渚扮了个俏皮的鬼脸儿。

　　两人终于一起笑了。

　　那是在温峤印象里，陶鲸渚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男孩儿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旋即下意识地往她身边靠近了些，末了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太阳穴旁边擦出一个帅气的军礼，用沁透了阳光的清爽嗓音道了一声“遵命”。旋即略微垂了垂眼眸，目光从她的眉心滑落到自己的运动鞋，再原路返回。见她不说话，他便凝视着那一绺从她鬓角拂到唇边的发，稍稍挺了挺脊背，又悄悄往她身边挪动了一小步。

　　“温峤。”

　　女孩儿双手插进口袋，斜睨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将它化成嘴角的轻悄一扬：“有什么话直说！”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方才那一睨恰好与他四目相对——虽然她敢肯定他一定注意到了。女孩的语气里分明带着故意撒娇时夸张的傲慢。可惜这种傲慢即使在别人面前屡试不爽，对陶鲸渚却无可奈何。温峤觉得男孩儿的眼睛好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只要她稍有不慎而跌入半分，便会被那种魔力所控制，它使她手足无措，无数次慌张得羞红了脸。

　　要知道，温峤一向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脸红。

　　“余生付你，请多包涵。”他笑道。

　　温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随口丢下一句“少来”，眼神里写着的却尽是满意的羞赧。她半背对着男孩儿，保证他恰好能看到自己一百三十五度角的侧脸。温峤觉得空气里的寒意顿时少了大半儿，风声雪声里氤氲着自己若有若无的心跳。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从口袋里伸出手来暖了暖冻得通红的耳朵和双颧。蓝色连衣裙的一角沾了雪水，斑驳的湿痕犹如漫天繁星。

　　陶鲸渚总算放心，旋即在避开女孩视线的同时，悄悄攀上了她的手。

　　一阵儿莫名的温暖与悸动从指尖蜿蜒而上，顺着血脉淌过手臂，很快盈了满身。那种感觉微妙至极，温峤无法用掌握的任何言辞去描述。温峤下意识地将目光顺着他的衣袖一寸一寸向下移动，最终停留在他的指尖。男孩的手指骨节分明、纤细修长，指尖袭了风雪染上樱红，手背因稍稍用力而筋络略显，蜿蜒的淡青血脉笼在粉色衬衫袖口泊下的阴影里，为他平添几分难以言喻的少年感。

　　温峤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又红了，不过她已经无暇顾及。这是她第一次认真体会牵手的感觉。

　　小姑娘眼珠一转，另一只手探进口袋，取出那块天蓝色鹅卵石；旋即错开被陶鲸渚牵住的手，再顺势将鹅卵石塞进他的手心。鹅卵石在温峤的羽绒服口袋里暖了好一阵儿，上面已经裹满了她的体温；而陶鲸渚的手一直裸露在外，免不得着凉，因此当那颗卵石的温暖撞上他手掌的寒冷时，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机灵。

　　“怎么，你不愿意？”陶鲸渚木愣愣地看了看手心里的卵石，又抬头望着温峤。

　　小姑娘却扬眉一笑：“这个留给你吧，以此为证！”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你若反悔，天打雷劈！”

　　这才见他脸上重新涂了笑容。

　　“走吧，”陶鲸渚双手不自在地往裤兜上搓了搓，“瞧你大冬天还穿得这么少，冻感冒可就乐极生悲了——我带你去那家电影院，我请客。”

　　陶鲸渚说罢，赶紧将视线换到了另一侧，着急着就要往前走，却被迎面而来的飞雪结结实实撞了满怀。那阵儿猝不及防的雪原本是松软的一团，此时在他胸前的衣襟上零散成仄斜的星星点点，在原本干净整洁的粉色上划了胭脂色的针痕，旋即又氤氲成树叶形状的斑块。

　　温峤瞧他那副慌了神的模样，不禁哂道：“哪家电影院？瞧你像个无头苍蝇似的。”

　　男孩儿站住，等她跟了上来，方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腼腆道：“先、先前跟你提到过的——在你还没搬来采石屿的时候，我就发现那家价格低、设施好、立体声效果特别棒的电影院了。”

　　说罢低头略一思索，脸颊上忽然又染了绯色。

　　温峤略一扬眉：“可见你从前也没少逃过课。”

　　温峤当然不是陶鲸渚肚子里的蛔虫，却也答应随他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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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成绩不行不说，你还敢背着我往外跑？你是吃了豹子胆，你以为我把你送到这里来干什么的？”

　　男人吼了一句，冲着站在墙角的温峤扬起巴掌，悬在空中顿了几秒，末了还是不轻不重地打在她的脸颊。女孩的鬓发顿时随之向一侧飘去，遮盖了她小半张脸，隐隐露出的皮肤很快变得绯红。

　　温峤一声不吭，双手背在身后，大拇指指甲死命地掐住食指关节。

　　她甚至在心里嗔怪陶鲸渚——本来电影结束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他非要带她去买糯米丸子和新出的《FantasyShow》。而她本身又有拍照留念的习惯，于是那些美食、街景和电影票的照片，便都存进了手机里未来得及上锁的相册。不想在家门口恰好碰见了下班回家的父亲。

　　“老大不小的女孩子，咱也要点脸面，给家里争口气！”他歇斯底里，下意识地又扬起了巴掌。

　　温峤咬了咬下唇，目光躲在遮住眼睛的鬓发后面，悄悄扫了一眼被甩在地上的书包。

　　但余光看到，那巴掌又徐徐地放下了。

　　温峤心头划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书包里有什么，拿出来。”父亲命令道。

　　温峤咽了口唾沫，搓了搓衣服边角，迟迟没有动作。

　　“你聋？拿出来！”他将声音提高了不少。

　　温峤只得慢腾腾地挪到书包旁边，缓缓地拉开拉链，伸手触摸到那本杂志的封皮。

　　刚刚拽出一半，便被父亲蛮横地夺过去，胡乱翻了翻，末了卷成一卷，在她大腿上狠狠一抽。

　　“看闲书，我让你看闲书！你知不知道自己是高中学生？”

　　这一抽比方才的巴掌要狠许多。温峤眼里噙着泪，仍然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她知道杂志肯定难逃粉身碎骨而后进垃圾桶的命运，于是干脆不言不语，只盼着父亲赶紧消气，余下的事便不了了之了。

　　不想父亲愈来愈气，忽然又命令道：“手机打开！”

　　温峤不敢违抗，只得解了锁屏，垂头丧气地递给父亲。男人一只手攥着被卷起的杂志，一只手翻着温峤手机里的内容。

　　女孩从发丝的缝隙里观察他的神色，短短的一分钟竟似经年。

　　男人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目光。

　　他关了屏幕，将女孩的手机丢在床上，末了凑近她的脸，目光牢牢地咬在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告诉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