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仲夏别离

苏鹤神色别扭的轻轻拍了拍顾欲川的手。

　　谁知顾欲川直接反手抓住苏鹤的手，不顾一切的把苏鹤往怀里带，弯了弯腰，头抵在苏鹤瘦小的肩上，微微闭上眼睛，说话时带着笑意：“有一说一，那么多人看你，我吃醋了。”

　　苏鹤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重量，刚想要伸手去推顾欲川，就听到顾欲川说他吃醋了。

　　心脏在胸腔里狠狠的跳动，而且旁边还有其他人，趁他们还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的时候，苏鹤把顾欲川一推，口齿不清的说：“你…你少来了。”

　　苏鹤心里莫名地心虚。

　　顿了顿，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以后在外面，还是别这样了。”

　　拜托了，拜托别这么撩，拜托别对我这么好。我再怎么铁石心肠，我也会控制不了的动心。

　　妈妈以前经常说，女孩子不能动心，动了心你就完了，就算他对你再坏，你都没法狠心，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去离开他。

　　喜欢本身就是可怕的。

　　苏鹤一咬牙，不知怎么脑子一热，转身就走。

　　顾欲川一愣，立马上前抓住苏鹤的一只手，看着苏鹤准备离开的背影，心一绞痛，情绪低落的说：“我错了。苏鹤，拜托了别拿背影对着我好吗？”

　　他皱了皱眉，往事像洪水般袭来。

　　别拿背影对着我，千万别。你给我背影像是你要离开的讯号。当年也是这样。

　　两年前·仲夏·心痛·别离

　　顾欲川接到苏鹤的电话，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衫和头发，到了苏鹤说的地方，等着苏鹤。

　　顾欲川坐在小区里一颗大柳树下的长椅上，等着苏鹤的到来，内心里止不住的喜悦。

　　转过头去，小心翼翼的打开礼物盒，把自己废了好大心思做的糖，一颗一颗摆好，盖上盒子的盖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椅子上，这才肯罢休。

　　等了一会儿，苏鹤的身影才出现。人群中顾欲川一眼认出了苏鹤。立马对着苏鹤的方向轻轻招了招手。

　　苏鹤穿着一件白色长及小腿的裙子，模样看起来俊俏极了。她看到对她招手的顾欲川，点了点头，示意她看到了。

　　即使是早上八点钟，七月的天上的太阳还是很恶毒，实在是扛不住热，迅速踏着步子像顾欲川走去。

　　苏鹤站在顾欲川旁边，脑门上不停的冒着汗，顾欲川见状立马从兜里拿出一把随身携带式的小电风扇，他知道苏鹤怕热，走的时候为了苏鹤专门带在身上。

　　“怎么不打伞啊？你还好吧？这么热，要不我们找一家店坐着？”顾欲川看到苏鹤额头上的细汗珠，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湿纸巾。

　　他的这些习惯，都是跟苏鹤待在一起的时候慢慢养成的。

　　顾欲川拿着湿纸巾，准备给苏鹤擦额头，刚碰着就被苏鹤给推开了。

　　苏鹤皱着眉，这鬼天气，然后把小电风扇怼到离自己脸最近的地方，心烦意乱地回答刚刚顾欲川的话：“不用了。我就跟你说几句话就回去了，不用去坐着。”

　　顾欲川拿着湿纸巾的手僵了僵，无奈地看着苏鹤说：“那好吧。”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兴致冲冲地说：“喏，给你的糖。”顾欲川一弯腰，额头上的汗滴在了地上，从长椅上取下那一个礼物盒子，把它递到苏鹤面前。

　　苏鹤本来就心烦，一把推开顾欲川手里的盒子，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有完没啊？”她忽略了顾欲川难看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说：“我们是不是在一起快一个月了？”

　　顾欲川拿着盒子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嘴皮颤抖着说：“四十二天了，苏鹤。”

　　苏鹤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在柳树下拿着风扇走过去走过来，满不在乎的说：“我认真考虑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觉得我们这段关系是时候该结束了。”

　　顾欲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礼物盒从他发颤的手中掉了下去，礼物盒掉在地上，盒子被摔开了，里面的糖没有规律的洒落出来。

　　在这三十八度的大热天里，顾欲川出了一身的冷汗，看着眼前的模样，竟然有点儿模糊，他不确定的问苏鹤：“苏鹤，你说什么？”他看着苏鹤的背影，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心抽痛的像似刀割。

　　“我说，我们分手吧。”苏鹤的语气无比坚定，甚至没带一丝犹豫，她脑海里面目标明确，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甩掉顾欲川的。

　　顾欲川腿也开始发颤，甚至呼吸都有点喘不过气来，突发性的心悸，微微闭上了眼睛说：“我…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你能保证你这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吗？不能吧。”苏鹤任然背着顾欲川，两只手焦虑的搅在一起。

　　顾欲川缓缓调节着自己的呼吸，虚弱无力但坚定的说：“能。我能做到。保证。那样我们能别分手吗？”

　　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有什么错，任何错我都能改。”

　　只要你不放弃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要我怎样都行。去死也行。只要别用背影对着我，别对我使用那该死的冷暴力。

　　顾欲川明明不是多么主动的人，但他可以为了苏鹤一次次的屈服。

　　苏鹤身形明显的一怔，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冷静的说：“实话实说吧，顾欲川，其实我就是不喜欢你。”

　　苏鹤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狠狠地刺着顾欲川的心。

　　也不知道怎么，顾欲川的眼前模糊了起来，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冷汗糊了一脸，牙关发着抖：“能不能别丢下我？”

　　你为什么就不能委屈一点栽在我手里呢？顾欲川把这句话死死的压在心底。

　　他还是觉得不能委屈她。毕竟在这段感情里，苏鹤也不容易。

　　能演出来爱的模样也是不容易。

　　苏鹤没有注意到顾欲川声音的不对劲，满脑子都是赶紧处理好这件事，赶紧回家去，毕竟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苏鹤被这太阳热的心情很不好，但对方是顾欲川，她自认自己对不起他，利用完了就一脚把他蹬了，她也认真的压着脾气，轻描淡写的说：“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

　　你适合更好的，你承受不了我的多疑和敏感，嘴硬又矫情，缺乏安全感。

　　“你总会遇到一个人，恰如其分的适合你，不用刻意迁就，任意撒娇，那个人不会像我一样，胆小，爱耍小性子，没有安全感多疑，你们相爱，并且默契。”苏鹤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很轻松，却说着很沉重的话，“那个人很明显不是我。你很好。”

　　这么小的年纪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是很不容易，家庭环境才会造成早熟。

　　“你别说我很好，我好你为什么不要？”顾欲川大口喘着气，既厌恶又无可奈何的看着苏鹤的背影。

　　顾欲川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遇到苏鹤，不曾见过光。

　　这种给个巴掌又给颗糖的生活在难受，顾欲川也习惯了，只要能见到苏鹤，咬咬牙也就能过去了。

　　苏鹤欠顾欲川的不止一顿好睡眠。

　　苏鹤明显又是一怔，但她甩甩手，没有耐心的说：“我先回去了，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再想和我说话那也就是作为朋友的身份了。”

　　“我先回去了。”苏鹤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直直的走回去了。

　　顾欲川就那么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眼泪就那么下来了，脑海里回想着以前和苏鹤在一起的事，对的错的，甜蜜的遗憾的，他被迫一遍又一遍再次体会回忆里的事，痛苦又无奈。

　　他坐在那里很久很久，期间有几个小区里的人问他，他也没说话，直到太阳性质头顶又降至西边。

　　后来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脑海里想着怎样的事，甚至是自己怎么走回去的都忘了。

　　顾欲川也不知道自己的抑郁症有多严重了，只是那一个星期里，记性越来越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一件事要写在本子上反复仔细读才能模模糊糊的记起来。

　　不记得苏鹤对顾欲川做过的不好的事，记不清那些绝望，难过，遗憾。

　　能想起来的全是苏鹤的温柔，她的好，她的一颦一笑，以至于那段时间里，顾欲川对苏鹤的爱越来越深。

　　那段时间里，顾欲川总是突然的心悸急喘和颤抖，把叶老夫妇吓得不轻，整天带着顾欲川，家和心理咨询诊所两边跑。

　　那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接踵而至。叶老婆子，看见自己的孙子病情严重到如此地步，身体本来可以再熬会儿，但因为自己天天夜里担惊受怕，每天提着一颗心，心脏病癌症通通找上门来。

　　得了病之后，仅仅几天就躺在床上一躺不起。

　　叶老爷子也因为自己的爱妻逝世，而过度背痛，得了老年痴呆症。

　　顾欲川这才反应过来。渐渐咬着牙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活脱脱的逼着自己在一夜之间变成熟。

　　本来以为，苏鹤要躲着他，他俩短时间里应该不可能再次见面。

　　结果也就一个月没见过面，再次见面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谁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是在顾欲川奶奶的葬礼上。

　　顾欲川穿着一身黑，虽然精神状态很不好，但也在强撑着。

　　顾欲川的父母也终于回来了，那是苏鹤印象中第一次见到顾欲川所谓的生父生母。

　　叶远新带着这个根本就不熟的儿子挨桌挨桌的敬酒。顾欲川现在这状态，不能喝酒，也就用了茶水代替。

　　敬酒敬到苏鹤面前，顾欲川拿着茶水的被子明显一愣。

　　苏鹤跟他碰了碰杯之后，顾欲川转身就走，苏鹤却抓住他的衣角：“介意我跟你说几句话吗？”

　　顾欲川把杯子放到托盘上，转过去看苏鹤：“说吧。”许是这几天都没有睡的原因，顾欲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疲惫与无力。

　　顾欲川把苏鹤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你还好吧？你状态很不对劲。”苏鹤两只手伏在栏杆上，心不在焉的看着远处。

　　“还好。”顾欲川同样看着远方，这话咽下了无数委屈。

　　“我们现在这样很好。就像现在这样，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再无交集就很好。就让事情结束在这个夏天吧。我的意思是，我们结束了。”苏鹤不急不缓的说着这种戳心窝子的话。

　　苏鹤也太心狠了，以至于这样晚上偷偷在被子里流泪的就不是她了

　　她想让顾欲川明白，别再对她执着下去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会遇见的，比她更好更适合的人总会遇见的。

　　“我这些天想了很久，我好像是想开了，但又压根没想开。”顾欲川慢慢的说着。

　　但其实根本没有想通了和想开了，有的只有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和听天由命，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

　　顾欲川低下了头，缓缓地说：“你也太低估我对你的爱了，明明你都那样绝情了，但是日日夜夜里想起的全是你的好。”

　　顾欲川顿了顿，闭上了疲惫的双眼：“我要去京城了。以后不见面的日子怕是要按年算了。”

　　以后不见面的日子要按年算了。

　　苏鹤终于转过了头，有点儿吃惊的看着顾欲川。

　　没过几天后，顾萱就带着顾欲川起身去了京城。

　　夏天遇见，夏天离开，分别了仅仅是短暂的两年，但却要了顾欲川的命。

　　没有人会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不顾一切来对你好，掏出自己的真心去爱你。但…

　　──总会有人跋山涉水来对不起你。

　　苏鹤的一句话打断了顾欲川的回忆。

　　“我没说你错了，哎呀…我只是觉得我两没有必要在外面也这样。”苏鹤转过头看着顾欲川，突然也想起两年前的事情，愧疚感突如其来，这种心虚催着她改变说法，“那如果你想这样的话，那就行。”

　　苏鹤又想了想，为了让这句话的可信度高一点，她就抓住顾欲川的手，调整情绪说：“我尽量不拿背影对着你。还有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高调的谈恋爱。”

　　如果你想的话，都可以。全部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