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亡

雪人还没来得及堆，就传来干娘病故的噩耗。

干爹说，干娘是在夜里走的，很安详，没受太多痛苦。

干爹坐在干娘的尸体旁边，手里拿的是干娘最喜欢的那个红手帕，那是我给干娘绣的，手帕角有一个“寿”字，也是我给干娘的祝福。

干爹很平静，坐在那里，给我讲他和干娘的故事。

干爹年轻的时候，经常和伙伴一起打猎，有一次打猎回来，正好看见在河边洗衣服的干娘，一见钟情的故事，老套也不老套。

从那以后，干爹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路过河边，看见干娘洗衣服，他就会高兴好半天，看不见，就整天提不起精神。

那一年，突然下起了大雨，干娘抱着洗完的衣服在大雨中有些狼狈，衣服沾了水很重，让干娘没办法快些回家。

干爹第一次和干娘说了话，很短，“我来。”

干爹接过盆，和干娘一起在大雨中奔回家去，干娘羞怯的让干爹进屋去避雨，干了衣服在走。

就这么，两个人越走越近。

后来，干爹托人去提亲，干娘躲在屋里，喜滋滋的绣着自己的喜服，等待着心上人前来接她。

一辈子，长，或者不长，都看和谁一起度过。

对的人，生活是有期盼的，盼着日出，盼着日落。

我安静的听着，看着干爹在我的眼前，一点点的老去，是的，老去，眼睛里没了光彩，脸上的皱纹一时就深刻了许多。

浑浊的眼球里，灰暗颓败。

越发佝偻的身子，缓慢的脚步，让我想起那年下午，一个老翁对着我说，“姑娘，快过来。”

干娘的尸体放在屋里，按这边的风俗，是要停放三天再安葬的。

或许，我还有时间。

我不忍心看到这场死别，我第一次那么想要去挽留，我不知道，我舍不得的是干娘这个人，还是干爹和干娘细水长流相伴终老的爱情。

也或许，两个都有吧。

回到家中，夜离在院子里破木头，干娘下葬，需要一副棺材，干爹的身体和精神，已经没办法去做了。

默默的回到屋里，首饰盒里，干娘给我的银镯安静的躺在那里。

魂引需要人的生前之物。

我和夜离说了一声累，要睡，可能会睡很长时间。

夜离以为我是接受不了干娘的离去，很是体贴的给我盖上被子，守在床边，如同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我。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让自己呼吸逐渐平稳，好久，久到我快坚持不住了，夜离终于轻轻的离开。

院子里，又传来破木头的声音，明显压低了许多。

我重新睁开眼睛，手里不断掐着手决，紧张的额头浮出细密的汗水。

第一次使用离魂术，以魂找魂，以物牵引，万里追寻。

还好，我成功了，我的魂魄悠悠的漂起，离开躺在床上的肉身。

一股吸力大力的拉扯着我，我只在半空中看到夜离一眼就被拉可出去。

从人间的五彩世界，进入到一片灰白的空间，我知道，我已经进入了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