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秋归叶落

“呼，终于写完了。”张颜齐将邮件发了出去，松了一口气，“我听说洪崖洞那边有一家火锅店特别好吃，离这边也不远，要不要去尝尝？”

张颜齐坐在转椅上，左腿一蹬，瞬间就移动到了洛季的身旁，期待着她的回答。

“可以啊，但是你的队员们怎么办？你们不要再讨论一下吗？”

洛季从之前到现在也一刻都没停，在微信里面和夏之光他们聊着如何配合，电脑里的稿子也是改了一遍又一遍，中途还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张颜齐沉默了几秒，一个女孩刚好从他们身后经过，张颜齐忽然抬头叫住了她。

“邱归，你们稿子写的怎么样了，我们几个需不需要今天晚上留下了再改一改顺一下？”

那个被叫作“邱归”的女孩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今天恐怕不行吧，我晚上超市的兼职要接夜班，一辩他刚才在群里说他今天晚上还有课，二辩的话......我不太清楚。”

“你们两个人估计也讨论不出啥，有什么事还是微信联系吧。”

张颜齐点点头：“好。”

邱归见他也没有多问，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洛季便立刻明白了什么，意识到自己应该快速离开。

“既然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快点走吧，学校马上就门禁了。”

“如果有什么事群里找我就好。”

看着邱归离去的背影，洛季才缓缓开口：“这妹子长得不错啊，哪找的？”

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她，内心早已存疑，等她一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洛季这句话差点没把正在喝水的张颜齐给呛到，一口矿泉水差点就喷了出来。虽然他也知道洛季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没仔细看选手资料吗？上面都写着啊？”

洛季也似乎被现在不开窍的那个张颜齐给气到了，立马否认道：“不是，我不是说他哪个学校的。我是说她为啥子参加你们辩论队！”

张颜齐拧上瓶盖，把瓶子放在桌子上，淡淡地回应说：“你也看过了，她是我们这四个里最晚一个进辩论队的，也没有什么前科。”

“你也知道，我们辩论队队员是从学校辩论社里面选拔出最优秀的那几个。”

“去年大一她入社的时候，已经传出了当时的夏季辩论赛对阵名单，我因为有经历便一入校就前去补上了已毕业学长的位置，同时也负责审核筛选入社申请表。从中挑出几个有潜力的，再叫他们过来当我的面回答我问的几个问题，之后我把情况如实告诉其他人，经过讨论后如果可以就能入社了。”

“当时她的名字出现在表上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到。”

说到这里，张颜齐瞪大了眼睛，仿佛回到了看申请表的时候。

“邱归是谁？你问问A大经济学院的人哪个不认识她。学习成绩好得一批，保送进的A大，刚入学就已经在了今年下旬去早稻田公派留学的名单里。”

“你说她成绩那么好，连给我上课的老师都说她是棵好苗子，以后往经济这边发展准会做出一番好成绩，家里又有钱，为什么不一门心思搞学业偏偏还要往辩论这里插一脚呢？”

洛季不以为然：”没准人家是想多元发展一下呗。”

张颜齐撇了撇嘴，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否认洛季的观点。

“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你想啊......”

“我刚不是说了，她刚入学就已经在了今年下旬去早稻田公派留学的名单里，又说经济学院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

“那她今年下旬不是就不能参加辩论队了吗？为什么还要抓着大一到大二开学前这一点时间来参加？”

这番话倒是点醒了洛季，她一拍脑袋，似乎是在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当时的确有这么想，就过了她的申请表，想当面问问，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这各问题，不同于别人的是，其他问题她则都是另辟蹊径，差点把我都绕了进去，这一点让我很是诧异。但唯独这个，虽然看起来回答对不上问题，她好像是在诉说什么，又好似隐瞒了啥。”

“说话技巧倒是不错，如果选进社团，经过一番训练过后，实力肯定是挺好的。”

说到这里，张颜齐“啧”了一声，垂下了眼眸，睫毛在对面窗外晚霞的照射下在脸上投映出一小片阴影。

洛季好奇地问：“那她都说了啥啊？”

“她当时这么说的。”

“她问我：‘你有没有一个很在意的人？’”

“未等我回答，她便自答而后又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很在意的人。众所周知我将于秋归之时离开，那可否容我在叶落之前把握好再见他的时间。哪怕就一秒，我也不能放过。’”张颜齐歪了歪头，“她这么说的原因，一开始我还很迷惑，邱归当时也不是很惊讶，似乎也是料到了我的不理解。”

“直到后来队内的长期相处之后，我便一目了然。“

“她在社团节期间找我要报名表的时候手机屏幕忘了关，上面赫然出现的是当时夏季辩论赛对阵名单D大的参赛人员名单，我以为是她刚好看到那的，可是照现在来说就不是了。”

“上面‘何洛洛’这三个大字非常显眼。”

“第一次对D大她主动申请要负责整理对手资料，一向头脑清醒的她，在讨论时讲到何洛洛时突然变得支支吾吾。”

“她兼职的那家超市在D大旁边，临赛前晚上提议留校讨论她却说要接夜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第二天集中讨论的时候总能够提出新的点。”

“加上她说的那话......你品，你细品。”

张颜齐转头看向洛季，洛季思索了一下，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答案。

“她莫不是喜欢何洛洛？”

“没错！”张颜齐比了一个“点赞”的手势，“接夜班，参加辩论队这些看似不务正业的事其实全是为了见何洛洛。”

“可我就寻思他俩为啥子就不能找别的时间见，偏偏还要整这么复杂？”

洛季怔了一下，似乎也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随后还是将书包拉链拉好。

窗外渐渐落下的太阳，耀眼的光吸引了洛季，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比这个问题还重要的一个问题，慌忙问道：“张颜齐你学校啥时候门禁？咱是不是该走了？”

“嗯？”张颜齐一看手机，发现已经4：30，学校貌似是五点门禁......

“那得走了吧！”

未等洛季说完，张颜齐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好了东西，拉上洛季的手就跑。

夕阳西下，霞光透过树之间的缝隙洒落在两人的身上，在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男孩拉着女孩在晚霞中奔跑，女孩虽有不适应，但也感觉到了男孩在放慢脚步。夏日清凉的风拂过二人的脸颊，为他们吹去了汗珠。

跑到大门口的时候，道闸缓缓落下，马上就要关闭了。

张颜齐大喊一声：“等一下！”

这一吼，镇住了保安，手无意中按下了按钮，正在下降中的道闸随即停在了半空中。

没等保安反应过来，张颜齐已经拉着洛季跑了出去，后脚迈出大门的那一刹那，两人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张颜齐还不忘回头向保安道谢，转身冲他招了招手。

“谢啦，叔叔！”

搭上了穿梭轻轨，气氛才真正安静下来。

晚间，车上的人不算多，但也没有位置可以坐，洛季喜欢站角落的地方，张颜齐便顺着她，但现在这个姿势，空气中染上了几分暧昧。

张颜齐的手握着洛季身后墙上的杆子，整个人挡在她的面前，在这不大的车箱里圈出一小块地方。

洛季有点不自在，准备拿出随身听的手想了想还是缩了回去，扭头看向窗外的夜景。

随着景色的变换，洛季这才发现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家乡的夜景。可能是因为学业繁忙，可能是因为性情急躁......但这都不是借口，权当自己没有在这嘈杂的世界留守一颗安静的心的证明罢了。

洛季在扭头看夜景的时候，张颜齐自然而然地看着洛季的侧脸。看着她，张颜齐竟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语文，以至于现在都找不到什么词句来形容洛季。

她的睫毛很长，眼睛像小鹿一样，哦，不只是眼睛，整个人都像是一头冒冒失失的小鹿，跌跌撞撞地闯进他的心里。

想到这里，张颜齐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眼底尽是抑制不住的宠溺和温柔。

这可能就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可现在的情况更像它的下一句。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

阑珊的灯火吸引了你的目光，你成为了我的人间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