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茶楼里的所有人都被带回了市局,逃走的几个也在调监控搜寻。
陶然调查桑艾行踪已经查不出什么了,所以就早早回来了,与骆闻舟他们一起继续忙着审问从茶楼带回来的那些人。
一番审问下来,发现大多数人都是短期客户,真正长期贩毒的只有几个,丁安就包括在内——
警员你们贩卖毒品的来源是什么?
丁安哼,有本事自己去查。
……
费渡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审讯室里一脸不屑的丁安,突然开了口——
费渡我刚刚想起来,我和闻舟撞上丁安的时候,他好像在和谁打电话,很可能是在联系同伙……
他话音未落骆闻舟便已经吩咐了下去——
骆闻舟马上去查丁安的通讯记录。
结束对丁安的审问后,费渡与骆闻舟一起回到办公室,两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郎乔就跑了过来。
郎乔老大,那个茶楼老板问清楚了——其实他本来开的也就是个正常的茶楼,可突然有一天,有一伙人拿着刀和枪秘密闯进了他的家,威胁他把茶楼给他们当做一个毒品中转站,还要求那个老板给他们打掩护。除了用性命来威胁他之外,那老板还承认了那些人给过他钱。我估计一是因为怕死,二是贪财,所以那老板才一直做着这种勾当。
骆闻舟行,辛苦了。你们先回家吧,明天再去查查那老板名下的财产,看看他这生意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此外继续审问,看能不能问出有没有什么固定在那茶楼交易的人,找到了统统抓回来。
骆闻舟一仰头喝下了一大口茶。
郎乔走后没两秒陶然又找了过来。
陶然闻舟,你们提到的丁安联系的那个人找到了。
骆闻舟谁?
陶然有些奇怪,调查到的是我市一个偏远小山村里的一个人,而且就那人登记的信息来看,他已经死了三年了。
骆闻舟死了三年?
骆闻舟心中的疑虑愈发重起来。
费渡号码很可能是私下里给了别人。
费渡抬起手按揉着骆闻舟皱起的眉心,又问陶然——
费渡哪个村子?
陶然安平村。
骆闻舟从市局到安平村要多久?
骆闻舟由着费渡按揉,舒展开了眉心。
陶然大概得三四个小时。
陶然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又说——
陶然今天太晚了,要去也明天去吧。大家都忙了一整天了,先回家好好休息。小肖那边我也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
骆闻舟呼出口气。
骆闻舟行,你跟他说一声,毒品来源交给别人去调查,明天一早我带着他和费渡一起去趟安平村,茶楼的调查就辛苦你和郎大眼了。
陶然好。
市局门口。骆闻舟正要去拉驾驶位的车门,却被费渡推着坐进了副驾驶。
费渡你累了一天了,我来开吧。
骆闻舟也不跟费渡争,坐进了车里便开始闭目养神。
费渡调小了车载音乐的声音,平稳的将车开了出去。
在一个红灯前缓缓停下的时候,费渡听见骆闻舟开了口——
骆闻舟我怀疑秦延和毒品的事脱不了关系。
费渡嗯。
费渡松开刹车。
费渡如果桑艾跟叶文勤说的是真的——她确实去过茶楼,那她的毒品很可能就是在那里交易得来的。她清楚茶楼是个怎样的地方,所以她拍下的那张照片极有可能就是想拿它作为证明秦延与贩毒案脱不了干系的证据。
骆闻舟是为什么是秦延呢?我们也查到了秦延和桑艾的交往确实如秦延所说一般。他们那次私下见面起的矛盾也在拍照片的日子之后。那么,在现如今两个人互相都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桑艾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什么情况下拍下了那张照片呢?
费渡不太可能是偶尔撞见,毕竟桑艾肯定知道,去茶楼的那些客人里也有无辜的。
骆闻舟所以桑艾知道有关秦延的更多信息?
费渡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不只是旧朋友加新合作伙伴这么简单。
骆闻舟那杀害桑艾的凶手……秦延可能有很大嫌疑?
费渡说不定。
费渡朝骆闻舟看了一眼,耸了耸肩,随即踩下了油门。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挺晚了,费渡给家里的两位猫主人喂了食,又逗着它们玩了一会儿才坐到沙发上看着本地新闻。
电视新闻据悉,我市孝肃路附近的‘留香’茶楼疑似是一伙贩毒人员的窝点,今日傍晚,警方已前往该地进行了搜捕,下面来看一段目击者拍摄的视频……
啧,新闻报道上传的倒快。
费渡看着因为被放上了大屏幕而显得像素并不太高的视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费渡喂,是我。帮我查一个人……宏瑞公司的总经理秦延。
浓重的夜色下,广袤大地上的栋栋高楼都从窗户里透出了明亮而温暖的灯光。可在那些灯光下,生活着的到底是从一始终的善良,还是不为人知的罪恶……
秦延看着电视上的那段视频,往后一仰便靠在了舒适的沙发上。
他突然回忆起了之前自己打的那通电话——
秦延……就算你被抓进去了,也绝对不能透露我的姓名。如果警方因为这个查到了我头上,不光是你自己,你那一家子老老小小也都别想活了。
这样的话语已经足够恐吓那个胆小怕事的茶楼老板了,虽然秦延清楚他最后还是会说出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是他并不在意。
会不会被查到,他一点也不在乎。
第二天,骆闻舟、费渡、肖海洋三人来到了安平村。
地处偏远的小村子山清水秀,没有城市里那种仿佛永不停歇的嘈杂声,四周都很安宁,安宁到连汽车驶过石子路的声音都显得有些突兀。
村子里的住户并不多,骆闻舟一行三人很快就找到了陶然查到的那个人的家人——
骆闻舟您好,我们是警察。
骆闻舟边说边摸出了自己的证件。
骆闻舟想跟您问点事儿,您看方便吗?
开门的中年男子在看到骆闻舟的证件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带着点不经世事的诚惶诚恐说——
孙贵儿子啊,请,请进请进。
骆闻舟诶,好嘞。
骆闻舟顺着屋主人的邀请坐到了一个小板凳上。
骆闻舟我们是来查一个电话号码的,孙贵是您的父亲对吗?
孙贵儿子啊,对。
男人给三人分别倒了杯水。
费渡多谢。
费渡接过水杯,对男人露出了个带着点安抚意味的微笑。
肖海洋谢谢。
肖海洋也简短地答谢。
男人憨笑了一下,手搭在大腿上坐下了。
骆闻舟139××××5633,这个号码是您父亲的吗?
男人小声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号码,很快说道——
孙贵儿子是,不过我父亲在世时就已经把号码卖出去了。
果然。
骆闻舟又问——
骆闻舟什么时候卖的,卖给谁了?
孙贵儿子我当时也不在家,这件事也是后来听我爸说的——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我爸说有个小男孩儿听说他要卖号码就来找他,后来就卖给那孩子了。
骆闻舟您知道那孩子是谁吗?
孙贵儿子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爸说他好像在邻村见过那男孩儿,还说他看见那孩子时那男孩正被一个男人边骂边往他身上泼冷水,还打了他。我爸不忍心,想上去劝,却被一个妇女拦住了,让他不要去,说那男人脑子得了病,动不动就打孩子,别人要是去拦就会连着别人一块儿打,有一回还险些出了人命。
三人听完这番话不由得都皱起了眉。
骆闻舟邻村哪一户您清楚吗?
孙贵儿子抱歉啊警官,实在不清楚。我爸也没跟我说过。
见也问不出别的线索了,三人道了谢便离开去邻村了。
一番打听下来,发现邻村的人都对那打孩子的男人一家的事十分熟悉——
村民当然知道的,他打孩子的事谁不知道啊。
骆闻舟您能跟我们详细说说吗?
村民那男人叫郭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买了个老婆回来却一直没有孩子,就天天家暴。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拐来了一个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还跟别人说就是他自己儿子。我们以为他找了个孩子就会消停,却没想到他竟然每天连着他老婆和孩子一块儿打。有时候还直接就在外面打……唉,那女人和那孩子也是惨呐。
村民其实那女人和那孩子也想过跑,可每次都被他雇人抓了回来。抓到了就一通狠揍,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骂声和哭声……你不知道啊,可揪心了。
村民后来那女人终于怀孕了,郭顺那段时间也就没打人了。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难产死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当时郭顺就暴躁了,后来还打孩子发泄,把那孩子折磨的半死不活的……
村民自那以后郭顺就每天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每天不是喝酒就是打人。那孩子后来长大了,实在受不了了,就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逃走了,郭顺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后来骂骂咧咧的也就消停了……
村民村里人一直都不敢招惹他,都是老实人家,哪像他啊,打起人来手底下没轻没重的。有一回跟李家大儿子吵架,还拿了刀要砍人,哎呦那个样子真是……
骆闻舟听完了这一番话,顿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暴力虐待狂,无法反抗的女人,和无由来遭受拐卖的孩童……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会把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呢……
肖海洋这么说,您也不知道那孩子去哪儿了吗?
肖海洋见骆闻舟正思索着什么,便替他如此问着。
村民那到哪里知道去啊。
费渡那郭顺……
费渡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示意肖海洋继续询问,自己则退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费渡喂?
受费渡之托的人你让我查的那个秦延有结果了……
肖海洋那那个郭顺现在怎么样了?
肖海洋继续问着。
村民就废在家里天天喝酒呗。本来他还有个工作,但后来被辞退了,之后他没钱了还偷过不少东西,现在村里人都防着他,就怕哪天偷到自个儿头上了。
肖海洋皱了皱眉,又调整表情对面前的村民说——
肖海洋那好,谢谢您。
村民没事没事,我先走了啊。
骆闻舟和肖海洋与村民道别,随后便走向费渡。
费渡挂断电话,便转过头对走来的两人说——
费渡我怀疑那个买手机号的小男孩儿就是秦延。
骆闻舟并不是十分惊讶,因为他也有这个猜测,只不过太无凭无据,所以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骆闻舟怎么说?
费渡我私下托人查了一下秦延,发现他和桑艾一样,也是从T城来的,只不过比桑艾要早上几年。此外,秦延在T城办的身份证是走关系弄的,并且是十六岁才办的,十六岁之后的一切生活轨迹都很正常,但十六岁之前的信息则没有办法通过正常渠道查到,辗转了一圈才有人说曾在1997年,也就是秦延十五岁的时候见过他,还是被一个男人带着。其他的信息暂时没有查到。
骆闻舟所以你的意思是……
骆闻舟摸了摸下巴。
骆闻舟他十五岁之后的行踪都能查到而且比较正常,十五岁之前却没有任何信息,这一点正好符合那个男孩被拐到这个村子里后又逃走的经历?
费渡没错。
费渡晃了晃手机。
费渡秦延小时候的照片我已经让人传过来了,不如去拜访一下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