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大结局

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题记

　　萧逸轩听了苏浅雪的话，他答应过她要好好活着，要好好照顾睿儿，要好好替她活着。

　　他对睿儿呵护至极，但在他犯错之时绝不会心软，严厉批评。他细心地教导着他为人处世之道，培养他为下一代帝王。

　　他告诉睿儿，帝王的责任就是要励精图治，担起天子的责任，造福黎民百姓。

　　睿儿时常问萧逸轩为什么娘亲不见了？

　　童言无忌，他看着睿儿澄澈的眼中没有一丝杂质，孩童懵懂无知的话语却最能准确地戳中人心，萧逸轩心头泛起酸涩，眼圈倏然红了一片。

　　他看着睿儿，强忍着泪水，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

　　“你的娘亲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怎忍心告诉他残酷的真相，他还那么小，不该承受这一切。

　　他会把他们的孩子，培养成她想看到的样子。

　　而那些个日日夜夜，萧逸轩每日都在做着同一个梦魇，梦中熟悉的场景，梦中熟悉的面孔，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浅雪一次又一次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他面前，生生替他挡下那致命一剑。

　　而他无能为力，永远都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老天残忍地夺走了他最爱的人。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那副场景，他看着她染血的衣裙，血流了一地，在她的身下开出一朵朵妖冶的地狱之花。

　　他看着她的手无力地垂下，而他只能失魂落魄地抱着她的尸体，歇斯底里、生不如死。

　　爱得深了，便成了一份执念，深入骨髓，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正如苏浅雪所说，这世上，除了萧逸轩，不会再有她执着的第二个人。

　　……

　　十年后，萧逸轩传位给了尚且年幼却已颇有帝王之风的皇太子――萧睿。

　　他将一切都放心地交给了他们的孩子，他对睿儿有信心。

　　而萧睿，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他的确是一个出色的、负责的皇上，励精图治、发奋图强，创下了盛世繁华，一个没有战争的时代。

　　萧睿曾听父亲说过，母亲不喜欢战争……

　　后来的后来，他成了百姓口中人人称颂的皇上。

　　而方子澄自那日亲眼目睹苏浅雪死后，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苦笑着离去。

　　此后云游四海，终身未娶。

　　……

　　民间传闻，太上皇让位之后便不知所踪，只是那远方的十里桃林中总有一墨色长袍的男子日日徘徊流连。

　　又是一年初春，春色盎然，桃林里生机勃勃。桃花缀满了枝头，春之富饶山河染上了粉红色彩，远边连绵不绝的青山巍然不动。

　　初春和煦的风，携着淅沥的小雨，砸在湖中心荡起一圈圈涟漪，沉睡许久的柳条如睡美人般缓缓苏醒吐了嫩绿的新芽。

　　远处烟岚迷雾缭绕，层层叠叠的青山连绵不绝，若隐若现的隐在云层中缥缈朦胧。

　　桃林深处依稀可见一个落寞的身影和身旁精心立着的的衣冠冢。

　　花香弥漫在人心头，撩拨着柔软的心弦，循着清香，袅袅炊烟如花似梦，清冽的琴音，似空谷幽兰处的潺潺流水，空灵高雅的琴曲，从修长如玉的指缝中泄出。

　　柔和的日光洒下晶莹一片，脉络分明的树叶上跳动着露珠，一种浑然天成的美，让人无法诠释。

　　花下颀长的身影，男子面如冠玉，一袭墨色长袍，丰神俊朗中透着高贵，眉宇间有着一统天下的豪情，而此时他望向远方的眼中更多的是柔情。狭长的黑眸底处是不可忽视的宠溺，吹风吹起他的墨发洋洋洒洒。

　　他久久地凝视着远方，修长的手指伸向前，俊美无铸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润的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眉心微蹙，他的眼波流转似有晶莹闪烁，低沉的嗓音若如鲠在喉，隐含着一丝哽咽，微红的双眼出卖了他，眸中带着强烈的希冀与悲痛。

　　萧逸轩怅然若失，像被抽走灵魂的一个牵线木偶，泪水无助地从指缝间漏出。

　　他饱含深情的眼眸中氤氲起水雾，他温柔地看着衣冠冢上的名字。

　　他似是认命般靠在一旁，抚摸着，摩挲着。

　　她死了，却永远留在了他的心里。

　　他心中撕裂般的痛，难以言表。

　　那些个日日夜夜，那十年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知道每当熬不下去时他就会想想她，想想她的音容笑貌，想想她对他说过的话，想想他答应她的一切。

　　“雪儿，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地在想，如果你当初没有遇见我，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雪儿，你真傻，为什么要替我挡了那一剑呢？”

　　“雪儿，睿儿已经长大了，我把我们的孩子教导得很好，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起风了，吹落了枝头飘忽不定的桃花零落成泥碾作尘，桃花命薄，然思之长远兮，可念不可说。

　　“雪儿，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萧逸轩嘴角扯起一个毫不吝啬的笑容，只是再灿烂的笑容也依旧掩盖不住眼底的酸涩，他看着他亲手为她立下的衣冠冢，温柔似水。

　　伊人醉红妆，公子深情意。

　　他知道她爱极了桃花……

　　“雪儿，如果能回到当初该多好啊？”

　　恍惚间萧逸轩想起了他们初遇时的情景，也是那样美好的一个春季，她猝不及防的像个意外，闯入了他的眼帘，自此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他也不能再失去她。

　　她惊恐羞涩的眼神，心底好似有千万只小鹿在乱撞，而他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渐渐炽热。

　　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美好中，女子如夜莺般婉转的歌喉，伴着音色独特的琵琶，独有一番风味。

　　她唱，他听，她弹，他和。

　　她随口哼唱起来，尾音上调，眉眼间尽显风情以及小女儿的羞涩，似乎有什么喜事竟让她的悦溢言表，指如削葱根口如含丹珠，落落大方的坐姿不愧为世家小姐。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玉指轻轻拨弄着琴弦。她娇俏的小脸上掩不住的羞赧，两颊不自觉地发烫，染上淡淡的两抹红晕。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他柔软的心弦像是被什么撩拨了一下，情窦初开的种子在二人间就那样播下。

　　她明媚动人的脸颊，在数不尽的花瓣中，显出百般柔情。女子的长相冰清玉洁，宛若初春松柏上未融化的薄雪，那般诱人。

　　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那个形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的鲜衣怒马少年郎笑得温柔。萧逸轩，他的名字与那晚的他极其相衬，落花缠了发丝，他伸手轻柔的拂下。

　　而苏浅雪那般美好的一个人，终究也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儿至死不渝。　　

　　年少时的爱情纯粹单纯，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当时少年意气何其风发，他把她抵在树上，一手支撑着树干，他离她那么近。

　　斜着铺出一层阴影落在她的脸上，那一刹那，彼此之间的所思所想不言而喻，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他的眸中清晰地看见她的倒影，他轻嗅她发间的清香，他清楚地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轻轻地低声笑了。

　　她越来越紧张，而他盯着她，不肯放过一丝细节。

　　“我心悦你。”

　　……

　　前尘往事早已化作黄土在沙漏中缓缓落下，她眼中淡然神情依旧，如今的万里河山依旧明媚壮丽。

　　他们这一生有过爱情，误会，纠缠，仇恨……许许多多，世间的纷纷扰扰不过如此，而他也亏欠了她太多太多，他实在是数不清了。

　　他累了……

　　萧逸轩抬起婆娑的泪眼，他还是怔怔地望着，望着望着就痴了。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感觉身子在慢慢地变轻，而眼皮也快沉重地抬不起来了，他躺在地上在泪光中幻出她迷蒙的身影。

　　他笑着，并无半分后悔。

　　要说后悔，他只后悔这辈子不能与她相守。

　　他仿佛听见她叫着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欲罢不能。他伸出的手终究无力地垂在了地上，微风吹起他鬓角依稀可见的白发，她修长的手指温柔地为他拂去发梢的落花。

　　他抓着那个她送给他的荷包，骨节泛白，不肯放手。

　　熟悉的轮廓在泪眼中斑驳，望着却无法触摸。

　　那一刻温柔的笑容在他的嘴角凝固，而那个温润如玉、深情款款的人儿幸福地去见了他最想见的那个人。

　　他与她在黄泉重逢，何其幸运。

　　“丫头，该回家了……”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