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绝望

沧海明月，何尝不是我的一滴相思泪。——题记

　　是夜，深宫暗处幽香袅袅，朦胧的月色洒下阴影。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片声，打破了这久违的静寂，暖香缭绕，徐徐掩住一人面容，却倒映出那眸中的狠厉。林夕梦慵懒地靠在贵妃塌上，华贵的祥云锦芷宫装紧紧包裹着那具软香侬玉的曼妙身姿，她打了个哈欠，听见丫鬟的汇报。

　　猛然间起身，清冷的眸中霎时染上恨意，仿佛淬了毒般，如一条毒蛇狠狠盯着猎物，她气不过，拿起身旁的水晶琉璃杯就摔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啊！”这个贱人还没有死！她的命怎么就这么硬！林夕梦双目泛红，吓得丫鬟一哆嗦，却被她的一记狠厉地眼刀所遏止。

　　林夕梦倏然想到了什么，染着鲜红豆蔻的指甲轻轻撩过头发，又掩面一笑，她又有了好主意……这一次，苏浅雪，你不死也得死！

　　炉香袅袅，烛影微黄，牵动了谁的心，带走了谁的羁绊？

　　冷宫深处，苏浅雪正蜷缩在墙角，她紧闭着眼，密集的冷汗从她光滑的额头上滑落，刚刚小产，又被强硬着迁到这破旧的冷宫，周边树木荒芜一片，正如她的心。

　　她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小腹，那里还未凸起就已趋于平坦，那里少了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苏浅雪只觉浑身难受，疼得紧，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身力气，四肢百骸的寒意遍布，细瞧去，那张无悲无喜的小脸上唇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脸色也是憔悴一片。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苏浅雪勉强支撑起虚弱的身子，往门外看去――四个蒙面的黑衣人正手持利刃劈开门朝她走来。

　　她半睁着眼，只见寒光一闪。黑衣人个个身材魁梧，堪堪露出的那双眸中寒意遍布，没有一丝温度，空气顿时降到了零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们…是谁？”苏浅雪沙哑着嗓子，喉咙干的发燥，如八十岁的老妪。她不惧分毫，决然望向他们。

　　“皇上说了，你与内臣珠胎暗结，留你不得，特命我们处理干净，对外宣称冷宫失火，苏妃不幸葬身火海！”为首的蒙面黑衣人与其同伙相视一眼，冷峻的面容，连连冷声道，他们本是林夕梦的人。

　　短短数字，却仿佛扼住了苏浅雪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萧逸轩，你当真好狠，杀了我孩儿不成，竟还要派人取了我性命，也罢也罢，就当这辈子我苏浅雪欠你的。

　　她蓦然释然一笑，眉目凄楚怆然，令人心生不忍。苏浅雪闭上眼，淡雅端庄的五官微微发颤，紧闭的双眸中一滴泪悄然滑落，隐入云鬓。早已被冷汗浸湿的墨发随意地倾泻在背后，小巧玲珑的身子靠着墙壁，她死死咬着朱唇。这副倔强隐忍坚强的模样令人心生不忍……

　　举刀的黑衣人身子一怔，竟是下不去手。

　　“动手吧。”苏浅雪云淡风轻地说着，漠然而视，清眸中到映出一白衣少年的人影，她凄然地笑靥如花，修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如蝴蝶轻轻扇动翅膀，荡起一阵芳香。

　　清冷的眸子中迸发出坚定的光，她拼命全身力气再看了一眼门外初开的桃花，便释然地闭上眼，微微昂起头，等待他们动手。

　　谁知黑衣人并没有直接杀了她，竟是不忍心杀了这么一个清冷孤傲的女子，可惜主人的命令不能违……他们锁上了门，打翻了火烛，看火烛愈烧愈旺，燃了那绣着桃花的窗帘。生或死，掌握在她的手里，全由她自己选择了。

　　死了倒也挺好。也许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放过我吧……苏浅雪笑得癫狂，却是笑中含泪，看着大火将她娇小的身子吞噬，她看着手心中的荷包，这是她亲手绣的，谁知竟再也没有机会送给他了。

　　此生，她从未后悔过，只是，如果有来生，她不愿意再见到他。他那样的人啊，温柔时仿佛一汪春水能把人融化了，残忍时仿佛地狱来的修罗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伤疤，她想伸手来抚平，他轻嘲她不自量力；而她的伤疤，不必了，不必了……

　　跳跃的火苗，滚烫的浓烟，越来越高的温度，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啃噬着她的心。意识渐渐模糊，她再看不清眼前一切，泪花闪烁打湿了衣襟。宝宝，娘来找你了……

　　萧逸轩，我终于可以恨你了。

　　当萧逸轩赶到时，这里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扑鼻，他不可置信地咆哮。大火照耀下，帝王冷峻的面容棱角分明，而他的心中却徒生了一抹握不住苏浅雪的后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苏浅雪，你出来！你给朕出来！”萧逸轩浑身上下只着一件单衣，听闻了冷宫失火的消息他连件外袍都来不及披就赶到了这，却来不及，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他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质问手下人是怎么看守的！不可一世的帝王终究是动了情，为她红了眼眶，眼角的那滴晶莹越发地刺眼……

　　初春的夜露水深重，而那枝头上的一簇桃花却是开得艳了，染红了方圆十里，染红了他的双眸。

　　“萧逸轩，若有来生，愿你我永不相见。”她字字珠玑砸在他的心口，荡起圈圈涟漪。他不断摇头，红了眼，喉中猛然涌起一股腥甜，却换不回她的一眼回眸。

　　恍惚中，萧逸轩望见被火苗吞噬的那个娇小身影，认命般地放弃了挣扎，她一如当年的眉目如画，只是不复当初的单纯美好，站在树下叫他逸轩哥哥……可是她亦明白，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白衣少年。

　　所以，苏浅雪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

　　她还是那么美，美得清冷孤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吐出的话伤了他的心，将他引以为傲的坚固的心的牢笼破得一干二净。

　　“萧逸轩，我恨你。”他后悔了……可是那些誓言终究是不作数的，那个人，也终究如朱砂痣烙在他心。

　　那年初春，苏妃殁，而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她恨他。传说中，帝王为了追寻这位苏妃娘娘一夜白头，放弃了皇位，为她空置后宫，日日守着那满林的桃花盼着念着那位苏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