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篇

金凌被关在金氏地牢之中。

尽管他已经神智失常，但身上的脚镣束缚还是一件不少。

江九重寻到他时，他已经被人灌了毒药，靠坐在角落，垂着脑袋，气息奄奄。

他扯开牢门上的铁链走进去，继而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顿了片刻，他才出声:“金凌，你可还认得我？”

金凌听见声音，竭力睁开眼，但也只看了一眼，便合上眼睛，不愿答话。

“我知道你神智清醒，如今你时间不多，可有交托？”

一阵静默。

“你要想清楚，这间地牢除了我，无人会来。今夜便是你的死期，你当真无话可说？”

良久，金凌终于有了些许动静:“我……没杀他们。”声音沙哑，气息微弱。

“我知道。”

闻言，他抬眼看向他，不过两月，那双眼睛早已失去原有的灵动和清澈，只余下死寂一片。

他又问他:“可有遗愿？”

江九重此话一出，金凌眼中的泪水突然涌了出来，直往地上砸:“麻烦……麻烦你帮我给郑子轩夫妇上柱香……是我害了他们……”

“可以。”

“还……还有……”他望着他，“对不起……你数次提醒我，我皆置之不理……咳咳……”他忽然咳嗽起来，嘴里便涌出黑血来，尽数流到他那身早已残破不堪的金星雪浪上。

他看了看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块手绢，继而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替他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

金凌怔怔的看着他，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温柔过。他看着他，莫名觉得面前这张面孔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熟悉:“你……”

他想问什么，可一想到自己如今落到这副田地，便也没问出口，只轻轻说了声多谢。

江九重看着他，替他将散下来的头发理到耳后，继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金凌，跟我走吧。”

他望着他，满目哀伤与绝望:“我一将死之人，还能去哪？”

“你怎知死亡不是新生？”

他忽然对面前这个人生出信任和依赖，那种感觉似乎一直埋藏在他记忆深处。也是这般濒临绝境之时，有人带给他勇气，带给他希望。

他看着他道:“我与你结怨之深，未曾想临死之际，竟然……竟然是你在我身侧？”

“你我何曾结怨？”

他笑笑，嘴角的血不住往外流，手脚也开始抽搐:“既如此，那你……带我出去，随便……随便寻个地方埋了吧……”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直直栽到江九重怀里，他便抱住他，继续听他说。

“你要……要记得给我换身干净衣服……”他躺在他怀里，目色呆滞，神光殆尽，“我……我向来体面……不能就这样……这样去黄泉路……咳……”他呛了口血，又继续道，“说不定……说不定我还能见见……我爹娘，我只在画上见过……从没见过他们真实模样，不过……他们……应该早就转世了……见不成了……”

他碎碎念叨着，等着生命耗尽。

江九重目色温和，缓缓道:“郑子轩夫妇便是你爹娘转世。”

闻言，金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模样虽不同前世，但性格却无甚差别。阿姐向来温柔，金子轩也颇有风骨，转世之后也仍旧如此。阿凌，他们与你想象的爹娘可有差别？”

金凌望着他，眼泪汹涌:“没……没有。难怪……我第一眼见他们……便觉得亲切，可……可我却让……让他们……”

“你又怎能预知这一切？”

他看着他，无一言能表达他此刻的心绪，可眼泪却不受控制般往外涌。

他如何能不流泪？

这夫妇二人因他而死。

如果不是他识人不明，错信姚通，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还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他才刚刚与他们相处了一段比较和乐的时光，一切便都永远终结于此。

“多谢……多谢你告诉我，他们真的……很好……”他说着，气息已经渐渐轻微，“可……你……你是谁啊？为什……什么唤我娘……阿……阿姐？”

他看着他，欲说什么，不过怀里的人已经等不及听他的答案，在合眼的瞬间没了动静……

他就这样顿了片刻，继而才抱起他往外去……

当夜，金麟台地牢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天明，最终只在灰烬中刨出一聚焦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