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篇

聂怀桑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蓝湛竟然会亲来不净世找江九重。

在他看来，蓝湛自诩端方雅正，是绝对不会与魏无羡以外的任何人接触过密。

可这一次，他竟然亲自来了不净世，而且是孤身一人。

江九重看到他到来却没惊诧，十分淡然的以待客之礼相待，但他却邀江九重去别处一聚。

聂怀桑看着他二人走出不净世大门。

都是白袍飞扬，长身玉立。

都是风姿卓绝，貌若天人。

虽然他打心底觉得他的江兄更甚数筹，可依然抑制不住心头的忧虑和恐惧。

他害怕那个人出了那道门便再也不会回来。他更怕那个人握住另一人的手，而弃了他……

两人本要去茶室，江九重觉得茶室逼仄，便随意去了附近的山头。那地方敞亮，也不必端端正正坐着。

“仙督，你要同我说什么？”江九重开门见山。他是当真以为蓝湛找他有要事相商。或许，对蓝湛来说，这的确是要事。

蓝湛看着他，缓缓道:“蓝济……”

江九重一怔，继而笑着问他:“蓝济是谁？”

“你无须否认。我知是你。”

江九重将手往胸前一环，淡淡道:“仙督究竟要说什么？”

蓝湛看了他一眼，继而将身上的婚书掏出来递给他。江九重打开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合上了。

“蓝济，我想知道这张婚书的事情。”

闻言，江九重笑笑:“仙督，你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再说，你背着魏无羡跟不三不四的人签了婚书，却跑来问我，我怎么知道？”

蓝湛微微凝目:“兄长已经同我说过。你何必否认？”

江九重看了他一眼:“那你便让蓝曦臣告诉你。找我做什么？”

“我忘了很多事情……”

江九重道:“忘了便忘了，难不成你还想记起来？”

“我，有权利知道我忘了什么。”

江九重道:“我可没义务告诉你。”

蓝湛看着他，良久，他道:“你既然记得一切，为何不曾来找我？”

“……”江九重盯着他，良久没答话。

他是在怪他没去找他？

他在心中苦笑。

“至少，你应该来找我。”

江九重微微敛了心绪，冷冷道:“没找你代表你不重要。你不明白？”

蓝湛看着他，没答话。

见他不语，江九重又道:“蓝忘机，我还要忙大婚的事，没空同你在这山坡上吹冷风。还有，你这位鼎鼎大名的含光君，也就魏无羡当个宝。在我这里，不过尔尔。”

说着，他将手上的婚书扔到地上，蓝湛眉头微皱。

“我没去找你，你就应该明白。你在我这里，可有可无。你还来找我做什么？重续前缘？行啊，等你先把魏无羡料理了再说……”

江九重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

“蓝济……”

他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下脚步，眼眸微垂，却也没回头，只低低说了一句:“含光君……从来都不会唤我蓝济……”

蓝湛愕然。

江九重抬脚离开……

他走的极快，几乎是小跑着从山上下来。可下了山，他才发现自己一双腿似是被抽尽了气力一般。

他拖着身子往不净世走……

他在想，这个人为何现在要来找他？为何现在才来找他？

他一深想，才发现他与蓝湛的过往都已经要追溯到二十几年前。

这二十几年，他有千万次机会来找他，他都未曾来。

二十三年，这是多遥远的时间啊！

他用了十六年回到这世间，企图拥抱他，可迎接他的只是一个虚无的世界，只是一个已有道侣的蓝湛，只是一个视他如陌生人的含光君。

他遍体鳞伤的回来，以为可以寻到安心之地，谁知却伤上加伤。

他如今这满身伤痕，正在开始一点一点的愈合，可这人似乎又要一点一点的替他揭开。

他不想再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了。

他虽然经受了无数刀剑风霜，可他也并非无知无觉的石头，他也会痛会怕。

曾经的一切，如今就这样轻轻浅浅的一思索，似乎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可那也是昨天了。

一切都止步在昨天了。

不说他如今仅仅只是知道他与他从前有过关联，就算他蓝湛如今恢复记忆，他江九重与他蓝湛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他也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交集！

一抬眼，他便瞧见聂怀桑正立在不净世门口。

“江兄……”聂怀桑笑着冲他走过来，“仙督呢？”

“走了。”

两人并排进门。

“那……”他拿扇子戳了戳下巴，试探着问他，“仙督跟你……说什么啊？”

江九重淡淡应道:“无非就是回忆从前罢了。”

聂怀桑脚下一顿，连带眼中都有几分惊惧:“他……他记起来了？”

江九重转过头看着他:“重要吗？”

聂怀桑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对江兄来说……总归还是重要。”

江九重看着他，半天没答话，聂怀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缩了缩肩头，微微垂下眼睛。

见他如此，江九重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怀桑，”他在他耳畔轻声道，“东西我从蓝忘机那里拿回来了。”

聂怀桑靠在他怀里，微微一怔:“江兄……”

“他不重要了……”他说着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人。

这话既是对聂怀桑说，也是对他自己说。

于他而言，蓝湛彻底退出了他的生命，再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