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伤口

　　不是所有的伤口都渗着血。总有一些伤口，表面看起来并无异样，可实际上，却痛得令人发抖。人类大部分的悲伤，就是从这特殊的伤口中延伸出来的。走得出来的，一切恢复正常。走不出来的，就不一定能安然无恙了。

　　——章外言

　　距离我跟邱烟梦的会面已经过了小半个星期，我想起了关于她的很多事，但在回想的过程中，却避开了那些，让我痛苦的事。说不上刻意，但也绝不算是无意。

　　虽然不应该去逃避，也不用去逃避。压在我心底的事，毕竟与邱烟梦无关。但是，发生了那些事以后，我便再没有办法，去正视往日所有的痛苦。可以忆起快乐，却无法正视痛苦。

　　我比谁都还清楚，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就永远被掩埋在了过去。未来的世界被一片雾霭笼罩着，我无法看得真切，也没有能力去看得真切。

　　那一切的一切，在那里所有的时光，似乎都变得不可原谅了起来。

　　那是一个血红色的日子。

　　傅云已死了，坠落山崖，被山崖下湍急的河流送走，连尸首，都未曾找到。

　　我开始逃离，在慌乱之中，回到了我的“家”，我妈妈的家。我抛下了这里的一切，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务必接我回去。

　　我就那么走了，跟着妈妈走了。

　　而这时的阿婆，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本应再陪阿婆一些时日的我，因为那些复杂的情绪，逃离。而这一次的逃离，成了我人生当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阿婆去世了，在我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变成了夜空中的一颗繁星。

　　我终是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待我极好的阿婆，永远闭上了眼。在往后的时光里，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温柔又宠溺地唤我一声“阿絮”了。

　　妈妈为阿婆举行了葬礼。我没有哭，只是恍惚地看着那一口棺材，像个幽灵一般，没了生气。后来发生的事情，葬礼怎样进行的，什么时候完成的，我一律不知。只是听说，我在葬礼上昏倒了，昏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就开始大哭。

　　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阿婆依旧陪伴在我身边。我黏着阿婆，怕她消失。可是在某一天清晨，阿婆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不见阿婆的身影。我从梦中惊醒，意识到阿婆再也不会出现了。不知不觉中，脸上已满是温热的液体。

　　阿婆会怪我吗？会怪她的阿絮没有在她最后的时刻陪着她吗？

　　我失了神，“阿婆……”

　　是心脏撕裂的痛。

　　有些东西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也该去面对了。想来阿婆也不想我这样逃避下去吧。

　　依晞记得，在许多年以前，有个笑得满脸皱纹的老人对一个小女孩说过，“阿絮啊，有些事情是不能逃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阿婆都会站在阿絮这边的，因为阿婆知道，我们阿絮呀，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我拨打了邱烟梦的电话。我打算约她出来，谈谈我跟她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去一趟了。至少当年的事情，我还欠它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