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邱烟梦

　　邱烟梦她们一家是在我12岁的时候搬来的。她跟我同岁，跟我同班。本来只是个新同学，我也不会注意到她。只不过，她实在是太扎眼了。

　　怎么说呢。或许是青春期的叛逆，又或者是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让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她待人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喜与人交谈，随性恣意。她敢与老师争辩，绝不甘被冤枉。她也总是被罚站，因为这个样子的她实在不讨老师的喜欢。也幸亏她成绩还不错，不然，就会被列为坏孩子的行列，不被重视，也不被理解。

　　尽管如此，我们也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仅仅就只是同学而已。转折点在初二上学期的时候，我们成为了同桌。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平静。我们从来都不交谈。她上课的时候，会睡觉，会画画，会去做任何与课堂无关，但是她喜欢的事，下课亦是如此。只是偶有几堂课会认真听讲。每当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灰暗的眸子里，是有光的。沉浸在那刺骨的黑暗中，在无底的深渊里，偷偷跑出来的，那微弱的光。但是，我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尽管感觉到了什么，也不会去触碰。

　　我知道的，仅仅只是，她有一个绚丽多彩的梦，一个关于文学的梦，一个被压抑着，无法冲出的梦。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话了，她问我，“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我愣住了，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但是听到了她小声嘀咕的话，“还真是跟其他人不一样呢，不愿意回答吗，还是，没有答案呢。”

　　她是个奇怪的人，奇怪的过分，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或许我也是吧，只不过我觉得，她奇怪的正常。

　　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奇怪的。唯一不同的是，有些人的奇怪，浮于表面，有些人的奇怪，刻在骨子里。

　　我不了解她，所有对于她的印象，都是从同学们的口中听来的。又或者，是从她“高调”的行为中，所留下的。

　　冷漠，自私，爱闯祸，叛逆，不好惹等等。没有一个词，是美好的。在所有人眼中，她是背对着阳光的阴影。

　　而在我眼中，却有一点不一样。我觉得，她是夜空中的一颗星星。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她说，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

　　或许一切的改变，让她在意的，无法忘怀的，温暖的，痛苦的一切源泉，都在于我对她说得那句话，“我觉得你是一个温柔的人。”

　　我停止了思考，切断了一切关于她的记忆，一些晶莹的碎片，撒向了夜空。

　　我是救她出来的人，亦是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的人。

　　痛吗？不知道相比较起来，是我更痛，还是她更痛。藤蔓缠绕着心脏，渐渐紧缩。没有泪水，却再也透不过气来。

　　她真的不怪罪了吗？需要我陪她找回过往吗？

　　深渊的黑，是编织了一切恶梦的大网。

　　我从回忆中惊醒，不能再想了，我没有办法面对过去。胆小鬼，终究还是胆小鬼。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紧握住专属于阿婆的温暖，那是我内心深处的温柔的来源，也是我再逃避，也会握紧的东西。

　　那段似乎快乐的时光，到底是谁亏欠了谁呢？

　　我站在窗边，凝望着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