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北有佳人（8）

吃饱喝足后，阿九红着耳尖赖在白苏左右，殷北商不知所向，只剩她和神算子相顾无言，默默喝着冰冷的茶水。芜寻思着自己也没啥事可干的，不如回房间睡觉好。正当她放下茶杯，准备起身时，神算子开口叫住了她。

“小妤啊，这闲来无事，你不如陪小老儿下盘棋？”

“啊？”

芜这边还在懵逼，神算子又摸着胡须，笑眯眯地道：“这些年小妤你不在，我可是再没有遇见一个棋艺上的对手啊。”

“......”

我，我不会棋啊。

要不，把他打晕好了？

最终，芜还是没有把人打晕，而是硬着头皮和他过了几招。

想必他早就知道一切，自己也不用再掩饰什么，虽然她也从没有掩饰过什么。

“老先生，就到此为止吧。”

看着神算子愈发难过的表情，芜掷下手中的棋子，拢拢衣袖道。

“您都知晓，我不是她，也并不会下棋。”

神算子神色黯然，手中的棋子拿了又放，终于是放在棋盘一角，不在动作。

“我以为，还有一线转机......”

沉默许久，烛火幽微，芜只是看着当空皎洁的月，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您为何要帮我掩饰？”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神算子低哼一声，“那小丫头是个冷心的，你脸上笑得假，和她倒是一样一样的。”

“......”

看着芜尴尬的神色，神算子倒是敛下眼中的悲伤道：“你还是第一个命格连我都看不透的人，既然遇见，也算你我有缘。能与小妤这样命格极硬的身子契合的灵魂，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你想做的事情我大概也知道，既然是来帮小妤那丫头的，我也没理由对你不利。”

“老先生真是妙算！”芜惊道。

“哼，也不看我是谁！”神算子颇为傲娇地仰仰头，模样和之前的殷北商如出一辙，“你也别叫老先生，听着怪难听的。小妤丫头总是老头老头的叫，你也同她一样好了。”

“好的，老头。”

“好了好了，你这个丫头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就是不会棋，可惜可惜。明天去书阁和那小子一起看书，这几天我还非要把你教会来！”

“啊？”芜黑人问号脸。

总觉得这老头关注点奇奇怪怪的。

“啊什么啊！”神算子不耐烦地摆手，“就这么说，你这几天寄人篱下的，没权利拒绝我。没什么事就回房去，别打扰我！”

“诶诶，老头，我还有事呢。”

“说说说！”

“您看我那锁，那地上被您弄得稀烂的那大锁，怪好用的......”

神算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芜。

就这东西？

芜严肃的点点头。

没错，就这东西。

神算子举起手指指着芜，你你你了半天没个下文。芜笑笑，边往门外走边说道。

“老头，记得明天赔我啊！”

等芜离开，屋里一阵鸡飞狗跳。

还真是个暴躁的小老头，芜暗笑。

......

几天后，芜以令人惊奇的速度迅速掌握了下棋这门高深的技艺，殷北商也勉勉强强通过了他师傅的考核。在冬雪失了踪影，春寒刚上枝头的时节，几人告别了神算子，背上行囊，在萧瑟的寒风中渐行渐远。

印在湿润泥土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仿佛人生的前路，蜿蜒而又不知去处。

“哎呀小姐你不要走那边，全是水坑，万一弄湿衣裙怎么办balabala......”这是已经进化，可以在阿九面前依旧面不改色地唠叨她家小姐的白苏。

“小苏说得对，小妤你过来。”这是已经没有主见，心中只有他家小娇妻的阿九。

“哈哈哈哈，你想踩水坑玩儿对吧？你都多大了，幼不幼稚啊！”这是正在狂笑，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的殷北商。

“......”这是挂着职业假笑，默默举起拳头的芜。

“哎呦哎呦，江无妤你干什么！这么暴力，怪不得没人娶你！”

殷北商被追得上蹿下跳，还不忘回头扮鬼脸损她。

“......”

芜冷漠脸，暗中用上轻功，一拽殷北商的衣角，直接把人按在阴冷的泥土上。

孩子嘴贱怎么办？

多半是作的，打一顿就好。

不行，多打几顿就好。

正当殷北商闭着眼瑟瑟发抖，却依旧不依不饶气着芜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呼呼风声，似乎是箭矢呼啸而过。还未等他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自己被人带着在地上滚了几圈。

“起来！”

他一睁眼，入目便是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他身前。

衣裙污浊，鬓发凌乱，宽大的衣袖上有几道大开的口子，浸染着猩红的血液。这恐怕是殷北商见过最狼狈的女人了。

然而，这个一直让他讨厌的人，却是无比坚定地站在他身前。而她的狼狈不堪，也是为了他的

一时间，殷北商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仿佛春风后一朵朵接连绽开的春花的声音。

芜先是看了眼阿九和白苏，见他们没有被伤到，才回头看了眼呆呆坐在地上的殷北商。见他一副傻样，只当是没经历过凶险，一时被吓住，便又露出微笑，伸手拽他起来。

“没事，一群小贼。你拿好你的扇子，小心点。姐姐的功夫还行，单单护个你还是没问题的。”

他，这是被保护了么？

殷北商似乎还没见过对他如此说话的芜，也没有因为自己被无形看轻而和她呛声，而是罕见地，仿佛被蛊惑般地露出笑容。

嗯？这小国师怎么看着怪怪的？

怕不是被吓傻了哦！

芜微微摇头，叹口气，一边抵挡着林间蹿出的飞箭，一边盯着远处那个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身影。

那不是那个醉心山水的小王爷吗？

怎么......

芜飞快翻找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想起这是哪一幕。

皇上派暗卫刺杀无心朝政但能力出众的小王爷，小王爷有惊无险存活下来，却由于暗疾发作跌下悬崖，被山下庄子里避寒的女主所救。之后女主细心照顾小王爷，小王爷对女主生情，知道其身份后从之前的不争不抢变为大放异彩，着实给皇上添了不少麻烦。

妥妥的悲情男配啊，真是，和男主争女主哪有好下场。

芜撇撇嘴，准备带着三人离开时，突然神色一顿，在脑中呼唤着小八。

不对啊，剧情里只说了谁是女主，并没有男主的身份啊？

小八小八，你传送的剧情是缺了吗？

【没有啊宿主，剧情是完整的呢，甚至还多了呢。】

869也撇撇嘴，生气地说。

【本来只有原主的记忆的，也不知道宿主你从哪里知道了原主生前的所有剧情，小八没有和主系统上报这个错误已经不错了，宿主你还想知道原主死后的剧情，真是的......】

可是原主明显是个小炮灰嘛，到丞相府满门抄斩的时候女主才多大，都没斗遍后宫，剧情明显刚刚才开始啊！

【我不管，没有就是没有嘛！宿主你还多了些奇奇怪怪的功能，搞得主人都开始注意我们啦！】

啊？

明明没有奇奇怪怪啊......

芜神色躲闪地回答着，趁689还在撒泼打滚的时候，迅速切断了与它的联系。

哎呀，看来她还是要小心些啊......

不过看来这女主，真是有很大问题啊。

就算是要争宠，也不必在朝堂上大做文章。如果只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也太过危险。

后宫干政，可向来不是什么好事啊。

等远处的声响逐渐停息，白苏才从一块巨石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见却是没有异样了，才长舒口气，好奇地问道。

“小姐，我们为什么不帮帮那位公子呢？那么多人，那公子怕是难逃杀手。”

芜脑子正困顿着，方才带众人不动声色地躲避那些暗卫，还要提防殷北商认出小王爷，要上前帮忙。此时精力已经是耗费的差不多了，便眼皮都不抬，就那么恹恹地靠在石头上，任由阿九帮她处理伤口。

“小白苏，人各有命。那位公子看着功夫不错，我们就不要随便掺和进江湖上那些恩恩怨怨了。因果这东西，是人最沾不得的。”

“况且，人家可是有女主护着。他出不了事，我们可不一定了。”

后一句，芜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没人听见。白苏只是随口一问，在后宫生活的这些时间，教会她的可不只有规矩和礼仪。

倒是殷北商听到芜的话，调笑了一句。

“没想到妤姐姐还有如此见解，真是......”

“你可少说两句。”芜生怕他又来怼自己，她现在只想睡上一觉，“这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没法再赶路。小国师，你若是没事做，不如帮我算算安和瑛。”

“安和瑛？”

“就是安家嫡女。”白苏见芜劳累之极的模样，赶忙拿出披风盖在她身上，顺便担负起了给殷北商说明这安和瑛是为何人的重任。

大概真是精力耗尽，芜闭着双眼，晕晕乎的竟然真的在这荒郊野岭睡了过去，还久违地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

梦中周围落针有声，明明是十分寂静的环境，她却觉得脑中十分吵闹。

滴，滴，滴，滴......

吵啊，真是无比的吵闹啊。

滴，滴，滴，滴......

到底是哪里的声音，如此这般令人烦躁。

滴，滴，滴，滴......

真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毁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