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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CY 3

拔刀狂想曲

糟、糟了!我们都干了什么啊!

虽说是事出紧急又属于不可抗力,但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接、接、接吻了?

“你看吧,我就说アンシー之间的那个不会有人介意的啦。”“可是,两个男的耶?”“那种事情无关紧要啦,最重要的是心意啦!”“宫协……”“菅……”

槛秘内的气氛似乎又在诡异的方向上热烈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嘿嘿。阿朋、连耳朵都红通通的……好可爱耶……”

力王丸仍然坐在地上,嘻嘻笑着。但她的声音却与表情不符,听起来很虚弱。虽然及时刹车而让她避免了折刀,但她的拔刀气变少却是不争的事实。真是千钧一发啊。

“啊,好了,那个、我想说什么来着?对对,木之崎——说错了,红脸的强吻被害者!”

快点让时间的尘埃来埋葬掉这个绰号吧!

“连我都看得出来,你的‘刀’已经充满了拔刀气;你还在等什么喵?”

“咦、啊……!”

接吻说到底不过是力王丸为了把拔刀气分给我才采取的手段。既然她提供的拔刀气已经充满了我的“刀”,那‘刃’应该就可以发动了。

那样的话,就可以帮助光羽解脱,将她的角,将她的“刀”砍断了。

脚下还有点虚。我用力站定,举起刀。

从造型奇特的刀锷中破土而出的刀身已经被颜色完全渗透,散发出光泽。虽然透过晶莹的刀身仍能隐约看到对面,但已然不同于以前那种岌岌可危的透明感。感觉告诉我——现在的话,确实能够发动‘刃’。

“准备好了吗!木之崎!”

黑色的甲胄突然从医生后面冒了出来。虽然气势上威风凛凛,但因为个子实在太小的关系,给人的感觉像个躲在妈妈后面的小孩子一样。

“趁你们两个打得火热的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要想到达那家伙顶部的角那里,沿着它的身体一步步爬上去的话就太费时间了。”

黑耀用拇指朝光羽比了比。原来如此,确实,我压根儿没有考虑过该如何爬上去。从她的背上攀登上去的话倒是可行,但还要提防带子的攻击,或许会浪费不少时间。

“所以呢!”

黑耀说着,像忍者一样欺入我怀中。

“就用我的伙计把你打上去!速去速回!”

“哈伊?”

“别磨蹭了!要上喽!”

黑耀揪住了我的衣襟。接着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扔到了空中。但高度远远不够,充其量不过2~3米左右。

虽然不是没有希望,但只有这点高度的话,是无法够到光羽的角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地面上的黑耀映入了我的眼帘。

“经过刚才的防卫战,我的黑穴丸已经得到充分的加速了!好好站稳了!”

在我正下方的黑耀把黑穴丸拉至身侧,摆好架式。那是借助甩腰的力量来挥动锤子的预备姿势。

“咦、啊、咦咦!?”

“要上喽!”

不停下坠的我落到了黑穴丸的表面上。黑耀抓住这一刹那,一鼓作气将锤子挥了出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锤子推进力的作用下,我被垂直地甩到了空中。飞翔速度很快,视野高速地自上而下流逝。

白色光羽那巨大身躯的三分之一被我越过、二分之一被我越过。最后,在我整个人都越过校舍、从黑穴丸获得的初速度也所剩无几时,终于能够用俯视的角度看到光的头部和角。

光羽像蛇一样缩起颈部,昂起头颅。在稍稍的时间差之后,她似乎注意到我了。

初速度终于耗尽了。在之后的几秒钟内,我陷入了失重状态;最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我又开始被拉往下方。也是说,我开始下降了。

方向极佳。照现在的轨道掉下去的话,恰好能落在枪的部分。学生会五守的称号果然不是白叫的。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的来头,不过一定很厉害吧。

我把刀举过头顶,算准下落的时机砍向光羽的枪。

“喔喔喔喔喔喔喔!”

还差一米左右就到了。

突然,怪物的头的一部分,也就是角的附近,出现了波纹。波纹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荡漾开来。

在接下来的那一刹那,仿佛从怪物中长出来一样,光羽出现了。身上与初次相遇时一样,穿着装点有华丽坠饰的西服。

但是颜色却发生了变化——头发,皮肤,连衣服都变成了与怪物相同的纯白色。

“光、光羽?”

光羽面无表情。不,我仿佛觉得,她在无言地释放出压力,就好像在说:“你想斩了我吗,达令?”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我,已经完全无心挥刀。结果刀既未沾到光羽,还没砍到枪上,只是徒然地在空气中划过。

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我就这样往下坠去,最后狼狈地以背部着地。短促而沉重的声音响起。有那么一瞬间,呼吸也停止了。视野变得漆黑,好像快要昏过去了。

“阿朋!”“木之崎!”“木之崎!”

从远方传来呼唤我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再来一次!快点起来!”

“对啊,还来得及呢!”

是黑耀和力王丸的声音。我猜的。

可是,再来一次?

来什么?

还用问吗?去砍断那支枪呗,朋。

我的‘刃’,不正好能砍断怪物的角——砍断那支枪,让拔刀气释放出来吗?

可是,刚才的是……刚才的那副模样……那不是怪物,那是光羽啊。骗人的吧。为什么光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啊。那个不是怪物吗?

“阿朋!?”

力王丸的声音变得更为尖利而响亮。感觉到她语气有异,我勉勉强强地张开眼睛。几条白色带子正来势汹汹地从天而降。

啊啊……我……就要……死了。我闭起了眼睛。然后……

就在我一心以为白色的带子要将我砸死的刹那,硬质的声音数度响起。

“喂喂。还以为你终于有点样子了,原来这么快就死心啦?小孩子都没你这样喜怒无常啊。”

天使般的清亮高音,以及恶魔般的粗鲁口吻。

张开眼睛,只见一名少女正背对着我与白色带子对峙。

少女那美丽的金色长发飘舞着,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手中的剑则将接连袭来的带子一一档开。

“光、光姐!”

“噢,正是本人!我英雄救美来啦!”

她转过脸来,露出好似太阳一般的和煦笑容。不是别人,正是光姐。

金发碧眼的美少女,相比女孩要成熟,相比女人却显得稚气——就是她,那天将我卷入アシー战争中的罪魁祸首。

“啧,烦人的带子!从刚才开始没完没了了。喂!”

光姐的表情迅速地完成了从天使到恶魔的转化。

她扭曲了脸庞瞪着我,两边的眼睛大小变得明显不一样。

“朋!醒了就快点过来帮忙!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我又不是你奶妈!”

“好、好的!”

我反射性地一跃而起。然后跑到光姐身边,挥刀把一条带子格开。

光姐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白色带子的攻击。她操使西洋刀的身姿,宛如舞蹈般优雅。反观我,手忙脚乱的,使尽吃奶的力气才防住了奔袭而来的带子。

“吓了我一跳。我正走到四楼的窗口想看看风景,谁知忽然从天上掉下个朋妹妹。然后,原本以为你一定会站起来的,结果你却跟个初夜的大小姐一样,一脸的绝望,连眼睛都闭上了。这下我就慌了,只好特地从四楼沿着这大家伙的背赶过来啦!好好感谢我吧!”

看来光姐她是为了救我才现身的。

“也算是对昨天的回报吧。”

光姐用她没拿刀的那只轻轻地揉了揉鼻子。

“话说回来,上面的那个……那是家光吧?这个怪物,跟你把那厮的‘刀’砍断那桩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对了。光姐还不知道这个怪物跟光羽的关系啊。

我尽可能简洁地把穗积医生那里听来的和我应该做的事情说明了一遍。

“啥!原来如此啊。既然是力王丸信赖的保健医生说的,就不会有错了。那你还在等什么!不是说过要动手的吗?”

“……”

“怎么了?时间宝贵喔?”

我咬住嘴唇,垂下脑袋。

“……怎么了啊你?觉得自己没那个能力吗?没问题的啦。只要一口气冲上去,一刀砍下来不就行了?你的话一定能行的啦!”

“……请、请你别说得那么轻松好吗!”

“啊?”

美少女一边单手使剑拨开带子,一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

“光姐的意思是要我去杀人……要我变成杀人凶手吗?”

之前,我的确决定了,要以自己的‘刃’去砍断光羽的枪。怪物就是光羽——我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点,但事实上我没有。既然不再是光羽的模样,我就能将它视为一个贴着“光羽”标签的物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现在打算砍掉的角,并不是以男征交换来而的“刀”,而是以人类生命交换而来的“刀”。那样的话,那个被砍断,就意味着生命的陨落,就意味着死。这已经不是将男人变成女人那种层次的问题了。

尽管如此,如果对方是怪物的话……只要对方不是人类的话总会有办法的——我还抱着这种心理。

然而,上面的那个,分明就是光羽的模样啊。那是人类啊!

我狠狠地瞪着光姐。她一边击退不停攻来的带子,一边一脸无趣地盯着我看。眼神中仿佛带着哀切。

“你……现在拔刀了,就代表你已经选择了战斗吧?那你应该早就有所觉悟了吧?成为アンシー,挥动你的‘刀’——接受自己的行为及其后果的觉悟。”

“作为アンシー的……觉……悟?”

她在说什么啊。

“……我说你啊,你是为了什么才决心要砍断那怪物的角的?”

金发少女轻轻地叹着气,用压抑着感情的声音问道。

为了什么?

“是为了……大家……和光羽……”

“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应该由你来动手呢?”

光姐追问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只有我的‘刃’才有这种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因就出在我的‘刃’、我自己上面。这个责任一定得由我来承担不可。”

“呵……那还犹豫什么呢?不是要负起责任吗?不是下定决心了吗?那怎么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不想变成杀人凶手’这种迂腐至极的话呢?

“这是因为……”

我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那个白色的怪物虽然是光羽,却已经不是光羽的样子了。那是怪物——面对怪物,与其说是杀,不如打倒来形容比如合适……

“呐,朋啊,我想起了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说过的话……你会不会是误解了‘负起责任’这句话的含义啊?”

第一次见面那天?是指体育仓库里的事吧。那时,从我口中吐露的内容包括公园的事情、我的处世原则……我说过,总是会为自己的行动负责。

少女一边干净利落地把白色的带子打回去,一边淡淡地说下去。

“在我看来,你所说的责任,不过是方便为自己开脱的托辞而已啊。”

“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才、没有、那回事。

一直以来,我都是先考虑对方的情况,确认对方希望我怎么做以后,最后才负起责任。所以,这决不是了帮助自己开脱……

“比方说——比方说,仅仅为了让对方说出‘不必了,我明白了,足够了’,真的有必要去负起责任吗?”

“因为,那样对方……他们就会原谅我了。”

“原谅你……吗?原谅,哼。那么,你为什么想要获得原谅?为什么希望他们原谅你呢?”

获得原谅之后会怎么样?如果能获得原谅的话……

“你犯下的错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不可能的啊。那么,你所说的负起责任来获得原谅的行为,它又什么意思呢?”

我之所以会负起责任,之所以会想要获得原谅,是为了……

“我来告诉你好了。你所谓的责任,根本就是一句用来逃避、好减轻内心罪恶感的漂亮话。”

光姐说道,一面用一记斩击将一大片成群袭来的带子打回去。

周围一下变得寂静了。

“我在逃避……为了减轻罪恶感?”

“啊啊,没错。你只是想用‘负起责任’这句话作为托辞,将自己的过错从脑中抹去。因为自己干下的事情,说不定会招致对方的仇视,说不定会招致对方的怨恨。因为讨厌那种后果,就借着‘负起责任’的大义名分,打算想办法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你不就是这点心思吗?就是这样,你才会产生迷惘啊。”

我、打着‘负起责任’的幌子、来减轻罪恶感?

不对!没这回事!

不对不对不对!

我只是,纯粹地想对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起责任啊

负起责任,获得对方的原谅。然后我……

……我……可以不再那些行为而自责……

……对方呢?对方在苦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烦死了!烦死了!光、光姐什么的、光姐你又懂什么啊!追根究底,要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要不是你把我变成什么アンシー,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光羽就不会变成女孩子,就不会非死不可了啊!”

我正在哭喊。

连再度袭来的带子也顾不上,我冲向光姐,揪着她的前襟。

“都是你的错!你的错!都怪你、都怪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怪你,我才被光羽紧追不舍,差点就被杀掉;才会险些死在七七七手下,结果还变成这种奇怪的体质!现在,又要逼我去当杀人凶手。全部、都是光姐的错!你的错!你又、你又该怎么对我负责呢?”

面对歇斯底里的我,持剑的少女并没有挣脱。

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光姐说的话,大概,都是正确的。

事实上,至今为止,这种负起责任的行为,确实让我觉得好过了许多。

我,自己。

可是,对方又如何呢?接受我补偿的人,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说不定,在内心深处仍然无法释怀。

要是这样的话,我……

“啊——是吗?说的也对啊。果然你是这样想的啊……抱歉。那,随你喜欢好了。”

听到我那与纯属撒气的怨言,光姐并没有生气,反而用出奇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诶?”

“需要道歉的话,我就道歉。要钱的话,我也会给你。要恨的话就恨吧。要杀我的话只管动手。只要你能因此而解脱,要我做什么都行,对我做什么都行。就算任你摆布,我也不会有怨言。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嘛。”

我再次语塞。这,正是至今为止我用来说给别人听的话。

道歉就能抵消我曾经受伤住院的事实吗?用钱就能治好我的体质吗?

杀了光姐,就能让光羽变回原样吗?

不可能的啊。

“只是,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不管我如何补偿,我做过的事也不会因此而消失、因此而改变。”

光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嘟哝,又像是在呓语。

“所以,对于自己的行动和行动的后果,我……我们只能将之背负,别无它法。不管那会造成怎样的影响,都去加以接受。我们只能这样活下去,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思考,然后去寻找真正的——而不仅仅是局限于表面上的负责方式。”

少女的话语理应是说给我听的;可不知为何,听起来仿佛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这才是アンシー……不,这才算是男人吧?”

光姐顿了一下,再次注视着我。眼神十分严肃。

“所以啊,最重要的是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希求着什么,然后尊重自己的意志来采取行为。这才是最重要的。起码这是我的信条。”

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我到底在希求着什么?

还用问吗?

首先要向光羽道歉。然后,我想救她……我想帮她。

不过如此而已!

我松开揪住光姐的手,擦掉眼泪。

光姐望着我,表情像个注视着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温柔。

她的衣襟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光姐,我决定了。我会去的。我要再尝试一次。这次,一定会把那只角砍下来的。”

我感受着掌中的“刀”,紧紧地握住。

“这是我的意志。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希望这样做。我已经决定了。”

没错,责任什么的都无关紧要。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那样就足够了。

我要将名为真心的刀,从名为责任的言语中解放出来。

“我希望用我的双手,让光羽获得解脱。”

一条带子恰好在这时间袭来,。我用力挥刀,将它弹开。

这个动作引来了光姐轻轻的口哨声。

然后,带着小顽童一样的笑容,她彬彬有礼地向我伸出左手。

“OK!这才像个男人。那么,接下来就由绝世美女将你护送到目的地,你意下如何?”

“……十分荣幸。”

我用力地握住那只手。

变成白色怪物的光羽的背部,说不出是硬还是软,踩上去之后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沿着她的背部,我被光姐拉着冲了上去。

她挥舞着刀,挡开来袭的带子。

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由得想起了初次遇到她时的情景。那时,我还对形势一无所知,只顾一个劲地追逐她的背景,连自己变成女孩子了都没发觉。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同之处,当然不仅仅指我对自己变成女生一事有所知觉,更体现在意志和觉悟上。

不管之后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我也决不逃避。因为这是我的决意。

“啊啊对了,朋。”

脚不停步的光姐一边将带子打掉,一边喊道。

“不是有种说法叫‘明哲保身’吗?我啊,最讨厌这句话啦!”

“哈、哈伊?”

突然之间在说什么呢?

“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也要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战斗,不到最后誓不罢休——我觉得,像这样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汉子啊。”

“呃、嗯?”

我一时无法摸透光姐话中的意思。

“那天,面对家光的攻击,你也没有放弃。你那时的模样……虽然说不上威风,怎么说呢……让我刮目相看了。所以……才想让你成为我们的同伴啦。”

已经能看到顶端了。

这时,忽然出现大量的带子向这边发起攻击。看它们的数量,不愧是BOSS战之后的最后一波。

但是光姐依然不慌不忙地接着往下说。

“所以啊,这次也是,不到最后一定不能放弃喔?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

“喝啊!”

“呜哇!”

光姐大喝一声;与此同时,我的身体浮到了空中。是她一鼓作气把我扔了出去。

事出突然,让我愣了一下子,不过紧接着就理解了她的意图。带子像一张网一样,全方位的拦在我们前方;但在我飞行的方向上,却正好存在着一个空隙。穿过这个空隙,我就能上去顶端了。

我望向光姐。她也面带微笑地抬头看着,然后眨了眨一边的眼睛,仿佛在说:“上吧!”

不出所料,经过数秒的滞空后,我突破了带子的包围,冲到了顶部,最后只靠双脚就完全了登陆。我再次对拔刀状态下运动神经会变敏锐的说法深信不疑。

定睛看向前方。

一只角耸立在我眼前,另外还一个白色的人影伫立着,守护在那只角前面。

是光羽。依然是面无表情。

现在分秒必争,已经没时间犹豫了。我都决定好了的。

借着落地的余劲,我蹬踏着地面,朝光羽冲过去。

光羽不作反应,直立不动。

纵使是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也纹丝不动,甚至连视线都不曾变化。

简直让人怀疑,站在那里的,会不会是个人偶。

尽管如此,我还是轻轻地向她出声了。

“光羽,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帮你解脱了。”

说完,我加速冲向光羽身后的那只角。

“木之崎朋!志士名和刀铭都没有……得罪了!”

为了振作精神,我学光羽报上名号,同时用双手握住“刀”。

水平一闪。

砍中了!手上感到微微的反作用力。就像切开纸张或者豆腐那种脆弱东西的感觉。但,这份感触告诉我,‘刃’确确实实地发动了。

身体还在继续往前冲。我刹住脚步,总算在怪物最前端的边缘处停了下来。

背后传来某种东西滑落的声音。

回过身去,我看到裸露出来的断面中逐渐冒出像雾霭一样的东西,五彩缤纷,还亮晶晶的。

看来……算是赶上了。

站在那五彩缤纷的拔刀气后面的,是光羽。

方才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已经完全瓦解,占据她脸庞的是我最近熟悉起来的笑容。

我一面留心周围的变化,一面深深地低下头。

“光羽,虽然现在说已经为时已晚——对不起,我砍断了你的‘刀’。比起责任什么的,这、才是、我一开始、应该说的、话吧。”

喊到最后,我已经哽咽了,泣不成声。

不经意间,发觉一只手在抚摸着我的头。

我抬起脸。不知何时,光羽移动了过来,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像圣女一样,她嫣然一笑,缓缓地龛动嘴唇。

“谢”“谢”“你”“达”“令”。

没有声音,但我却听懂了。

然后,正出现的过程正好相反,她被白色怪物吸收进去,消失了。只有她手掌的温度,还残留在我的头顶。

与此同时,脚底下开始摇晃起来。

“喂,朋!不好了,快要爆了。有可能是你晚了一步!总之你快点离开那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光姐挥舞着手臂向这边狂奔而来。刚才的那么多带子,似乎被她全数击退了。她说的没错,迅速撤离比较明智。

但,我用手制止了光姐,然后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向角的断面走过去。

有一个想法,我想尝试一下。

刚才,光姐说了:不到最后,决不放弃,誓不罢休。

我不会放弃的。

我用“刀”戳着断面。刀尖发出扑哧一声,陷了进去。

刚才,力王丸把拔刀气分给我的那会儿,当我感觉吸过头了而集中注意力时,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刹那,但确实感觉到拔刀气开始流回力王丸身上。

以此类推,应该行得通。既然能吸收,就没有道理不能释放。

如果说靠变异的拔刀气无法恢复原样的话,那么就把我拥有的纯粹的拔刀气输送给她,也许她还有救。

我没有依据。但是,与其什么都不做就放弃,不如作最后一搏。

摇晃开始加剧。脚边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

“喂,朋,你干什么呢!我刚才说的话也要分时机和场合的啊!?快下来!你不要命了啊!?”

我没有回答,而是意识集中到“刀”上。

摇晃变得更加激烈。“刀”仿佛快要脱手而出。但是,我不会放手的。

这是我的意志。

眼前的角,脚下的裂缝——彩虹色的能量像火山爆发一样,从每一处地方喷薄而出。

“朋——————”

耳朵残留着光姐的呼喊,漫天的虹色包围了我的世界。

***

“走开。走开呀!什么啊!变态!别过来!别过来呀!”

面对着敌人,坐在地上的少女拼命踢着脚后退。她的手中,拿有某件东西。

少女紧紧握住它,朝步步近逼的敌人捅去。

在一瞬之前,它还是件存在感稀薄、消失在即的东西。

那是被折断刀身的西洋刀——的刀柄部分。

身为我的好友兼少女的青梅竹马、并且受到少女偷偷的爱慕的少年——唯一能证明他作为男性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就是这点残渣。

这把被折断的“刀”,其命运本应只有消失一途;然而,因为少女将它收于手中的关系,它的命运发生了变化。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少女手中那把眼看就要消失的西洋刀,正在逐渐地取回它的存在感。所剩无几而缺乏现实感的颜色回来了,被折断的刀身开始再生了。

它正在失而复得的颜色、外形还有存在感,与好友拔刀时分毫不差。

与此同时,少女的外貌也开始发生改变。

原来的制服变成了如军式一般的白色礼服;头发的色素褪去,变成透明的金色;最后,眼珠的颜色,则如晴日里的天空那般蔚蓝。

少女那惹人怜爱的容貌一如以前,只是在色彩上变得淡了。

这一边串现象,在我看来就如同“刀”从少女体内夺走了某些东西,从而复活了一样。

完成易容的少女架起西洋刀,斩向她面前的敌人。

沉浸在错愕中的敌人,在少女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那种剑法,凶猛、残忍、暴虐,简直让我无法相信是我认识的那名少女施展出来的——她在以压倒性的力量,进行彻底地破坏。

折断的“刀”依靠从少女身上夺来的某种东西复活了;而作为改变少女容貌的补偿,“刀”授予了她力量。

我只能如此解释。

一切都结束之后,少女顿时紧紧抱住刀,开始哭泣。

一边低声诅咒着她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阻止他?”

我觉得有必要向她说点什么。

然而,没等我找到合适的话,我的意识就开始脱离现实。

“……小、光……”

口中勉强吐露出她的名字。

她听见了吗?我不知道。

有人在摇我的肩膀,让我醒了过来。发觉人在校舍外边。

在我面前的是两名女生。带着武器。是拔刀者。

他们用“刀”指着我,嘴上说着些什么。

在朦胧的意识中,我闻知他们正打算折断我的“刀”。

折断我的……“刀”?

这些人,难道没考虑过折刀代表着什么吗?

他们有顾及过被折刀的人的感情吗?有想像过会因此派生出来什么样的悲剧吗?笑容满面的好友,以及一起长大的少女。两人的脸庞在我脑海中浮现、又碎裂。

回过神来时,我的“刀”已经捅在其中一名拔刀者的肩头了。

必须有人来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被折刀的恐怖。

告诉他们,要是“刀”没有被折断的话,就能过上和平安稳的生活了。

亲身体会到这点的也只我了吧。我这样想着。

于是我决定了——要把拔刀者们的“刀”全部砍净。

“怪、怪物!”

看自己的同伴被吸尽拔刀气而折刀,别外一名拔刀者叫喊道。

原来如此。怪物么。或许就像他说的一样。

“刀”被折断的我,已经不是男人,而是变成了女人。

可是,我仍对“刀”念念不忘,不肯放手。

所以,我既非男又非女……而是怪物。

为了让别人不重蹈我们的覆辙——哪怕一个也好。

我甘愿沦为怪物。

因为我的过度自信,制定了愚蠢的策略,才使得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遭遇了残酷的命运。这正是对我的惩罚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喉咙深处冒出的笑声,干涩而走调,听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你!是哪里的拔刀者!”

彷徨在这片摸不清底细的空间内,我又遇到了一名新的拔刀者。

啊,明明就是个怪物,还自称“我”是不是显得很奇怪了?那该叫什么呢?吾辈?俺?老子?

随便了。对于这家伙来说,与我……不对,与老子相遇,或许会是她是不幸。

可是,总有一日,她会醒悟过来吧——其实这是她的幸运啊。

“……老子是七七七。写作七七七,念作Yoroko。……诅咒这份能与老子相遇的幸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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