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惊鸿瞥（其五）

该怎么形容林若寒的笑呢？

　　顾柠溪自小身在江湖，被她那没几分才学的师傅逼着读过许多种书，美其名曰是“人生在世，不可不学”，大到那些儒家经典，小到街坊市井中的红艳段子，她自译是博览群书，识字总该有千百，可在此时，也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林若寒。

　　林若寒本身不爱笑，但他笑了，更加是赏心悦目，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顾柠溪灵机一动，“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以身相许可以吗？我不会嫌弃你的。”

　　林若寒：“……”废话，这是你先提出来的好吗？

　　见林若寒好久未曾说话，顾柠溪焉了下来，皱着眉沉思着。

　　“是我长得不好看吗？”顾柠溪闷闷地说着，语气像个没有得到糖的小孩子，极其的委屈和不甘。

　　“不是的，只是……”林若寒慌张地摆了摆手，他经年不出世，从小到大只见过区区几个女人，当然不会花花公子哄女孩子的那一套，可想此时的他是有多窘迫。

　　“唉，那就算了吧，反正也是说着玩玩。”顾柠溪恢复了以前一样的冷漠态度，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她是明知不可而为之，却也从没有人回应过她，从来没有。

　　林若寒双眸中染上一丝惊讶，顿了顿，看着白衣女子那如谪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侧脸，“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不是吧，我们走吧，”顾柠溪的玉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眼底能看出一丝慵懒，她平静地望着绵延的山峰，过了许久，才淡淡地道：“去千机阁。”

　　“千机阁？”林若寒疑惑地低喃着。

　　顾柠溪用手指着西南方的一处，“去金陵，千机阁总部，我带你去认几个人，以后也好有几个照应，免得你又像这次一样。”

　　顾柠溪当时说出这话时没有丝毫地顾忌，那时候只是想一味地留住林若寒，才匆匆忙忙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却从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故事刚开始的地步，本就是错的。

　　林若寒有些无奈地苦笑着，他在顾柠溪目光的注视下指了指身边的马匹，“我们只有一只马啊，怎么走？”

　　顾柠溪：“……”无语。

　　过了良久，她斟酌着开口道：“你虽然是刚涉入江湖，但你其实不用秉持那么多本性，这些杀手的马不可以用了吗？你别告诉我，你连这道理都不懂，毕竟……”

　　我怕你以后会死得很惨，五马分尸都不过为。

　　林若寒薄唇紧抿，眼神有些犹豫，嗫嚅地小声嘀咕道：“可是家师说，身在江湖，心不能脏，该取就拿，不该则放，这几个人死了，可是也不该趁火打劫吧……”

　　顾柠溪身在江湖十几年了，还从未听过这么清奇的歪理，什么该取就拿不该就放的，她打小就认为，无论是什么东西赢了都该是自己的，哪有什么占山为王的道理。

　　论到于此地步，她亦是觉得可笑，许是顾柠溪自己不曾察觉，她的心早已凉了，也早已脏了。

　　“林若寒，身在江湖，你也应该知道身不由己这一说，明天是你死还是我亡，我们都不知道，可是一切皆有可能。”顾柠溪用手揉了揉眉心，耐心地跟他解释着，仔细来听，似乎内心十分不屑林若寒的看法，更像是鄙夷。

　　顾柠溪说完，眼疾手快地跳上了林若寒的马，她的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俯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林若寒屏住呼吸，只听顾柠溪狡猾地说道：“我现在骑了你的马了，看你怎么办，有本事你走过去啊！”

　　林若寒顿足，面色微微泛白，本想来开口，又听顾柠溪此言，随后立即闭了嘴，站在马的一旁沉默不语。

　　“那好吧，就劳烦姑娘多等在下一些时日了。”

　　林若寒过了良久，缓缓开口道。

　　顾柠溪猛然回头看向他，近乎怀疑人生，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她突然停住，好像是被钉在了那里，好像土地就要在脚前裂开似的。

　　心中小小的侥幸心理瞬间消失不见，化为一缕烟云飘散了。

顾柠溪下了马，不情不愿地道：“那我和你一起走路好了，你我怎么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以后当个朋友没什么吧？”

　　她的心底却是实打实想让他当自己的情人的，可谁叫他如此的不开窍，只好从朋友当起。

　　“姑娘，你……这样会不会劳烦你？”

　　顾柠溪背过他去翻了个白眼，旋即转过身来，在林若寒的注视下，顾柠溪淡雅一笑，贝齿轻启：“放心，不碍事，就当是我们两人相约同行即可，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吗？”

　　顾柠溪如涓涓细流的声音顿时勾人心神，夺人魂魄。

　　林若寒忽然回忆起了小时候他的师傅教他的一首诗，记忆许是在岁月间逐渐变得模糊了，其中有两句他记得格外深刻：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简单地想着，那已经记不清的下一句，也会很美好吧。

　　“走啊，愣着干什么，”顾柠溪神出鬼没地拍了拍林若寒的肩膀，见林若寒一脸的不悦，她还是装作一副可怜兮兮又委屈的模样，扁了扁嘴，故作不满地道：“朋友连拍个肩都不行吗？这算什么朋友？”

　　顾柠溪率先迈开第一步，在夕阳的余辉下折射出斜斜的倒影，十分清晰地倒映在地上，林若寒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顾柠溪，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顾柠溪的发丝随风摆动，像是精灵似的，随风轻吻她侧脸的举动都带着数不尽眷恋。

　　顾柠溪笑眯眯地对他调侃道：“你这再不走是想走夜路吗？我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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