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捌：东南相逢明月夜

入夜，栎阳城

城内华灯初上，栎阳东南方向却是空寂孤荡，偶有几位路人也是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地走过，不敢停留。两道白色虚影闪过几家房上，幸是周遭无人，否则将人吓个半死也不一定。

蓝姝瑶同晓星尘徐徐落地，白衣绣蓝裙底旋转如雪浪，两人对视一眼，带着不经意透露出的默契，停下脚步不再去追前方那道融入了黑夜之中的暗影。

蓝姝瑶按照蓝曦臣的话，要去清河聂氏等候蓝忘机，与晓星尘一起循着薛洋作恶的踪迹追至栎阳。两人同行，晓星尘也是为了蓝姝瑶的安全，她一个姑娘家，美人姿容易遭人偷觑，那色胆包天的温晁不正是前例？于情于理，晓星尘是不放心她一人独行。

晓星尘看了看空荡路旁，拔出霜华，剑锋凌厉，几道泠泠剑光后便在一处隐蔽墙上刻画下一道特殊印记。

蓝姝瑶面露疑惑，道：“道长，这是……”

“我有一同道好友，宋岚，字子琛。这标记是我与他约定好的，仅我二人知晓，凡遇难事，寻向所志，前来相助。”晓星尘收剑，对身边白衣蓝裙的婷婷少女耐心解释。

“薛洋生性狡猾，如此一来，也是有所保障。不过道长，我们现在跟丢了他，该怎么办？”

“离此处不远便是常氏仙府，若我猜的不错，他当是藏到那里去了。”栎阳常氏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仙门各族之中早已传遍，薛洋作恶多端，而晓星尘一向除魔奸邪，誓要将其捉拿，“姝瑶，这里距离清河已不远……”

“道长，姝瑶说过，要与你一起的，你一路护送我，我此刻更不能走。”

蓝姝瑶立即听出晓星尘话中意思，他这是不想让她牵扯到薛洋一事中，蓝姝瑶虽身体柔弱，但不是那菟丝花，反而言之，则像是生长陡峭的空谷幽兰，凌然于绝境。

晓星尘一怔之后，低低笑起，少女双眸晶亮好似漆黑天幕中熠熠闪烁的长庚星，与明月清辉相映，他尚且不知，这双眼睛将是他日后，在一片暗色中唯一让他能支撑下去的光亮。

“好。”

随着一音落定，两人同时运气飞跃腾上，足尖轻点砖瓦，不曾发出一丝响动，直奔常氏的仙宅。

风中似乎带了一丝腥咸气味，湿冷冷的如同毒蛇长信，从衣间缝隙钻入，蔓延其上。来至常府门前，更觉阴冷萧森，大开的门里悬挂两具死尸，皆着黑红衣物，画着诡异粉妆，似在恐吓来人。

竟下如此狠手……

“来了。”

蓝姝瑶与晓星尘两人还未踏入，先听见门檐之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是在与许久不见的朋友打招呼。

抬头一看，那玄衣少年正站起来，皓月之下，嘴角勾起的笑容透出些许阴冷。

是薛洋。

跃身而上，晓星尘直指薛洋，蓝姝瑶却瞥见院内几道熟悉的身影，面露欣喜，落在院中。

“阿湘！”

金子纤最先看清来者面容，天香袅袅出云间，眉黛远，眸光绻。她见好友前来，自然不胜欣喜，又有几分诧异，他们离开时，蓝姝瑶还在云深不知处，怎会此刻出现在栎阳？按时间来算的话，她是在魏无羡等人出发后不久就离开云深不知处的。

“阿纤，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蓝姝瑶笑意加深，对金子纤微微颔首，见江澄和她之间流淌着不能言说的亲密，似乎明白什么。她扬着笑容跑到魏无羡身边，揪住他的衣袖，再看蓝忘机面无表情，浅淡如琥珀的眸子向她看来，似要问蓝姝瑶缘何独自出了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先关切道：“这句话应该我们问你才对，阿羽，你怎么跑到栎阳这里来了？”

“薛洋，今天不能再让你逃了。”

蓝姝瑶还未答话，便听得晓星尘凛凛发问，她浅笑着一指檐上，让魏无羡他们看去。

一位雪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面上带了几分救世的怜悯，此刻目光冷冷望向对面的玄衣少年。

那是清风明月，晓星尘。

金子纤不知为何，心里一揪，却看见薛洋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那样子仿佛十分烦恼。

“晓星尘，你还真是锲而不舍，追了我这么久，还是被你找到了。”

“都十几天了，玩都玩腻了，今天终于热闹了。”

薛洋的目光好像是不经意一般地扫过金子纤，那话就仿佛是在对她说的，可当金子纤再去探寻他的目光时，薛洋早已移开了视线，方才身后冒起的冷意仿若她的错觉。

见到薛洋之后，那不安的感觉愈发地强烈，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平定下来。

“薛洋，自你下岐山以来残害宗门无数，我追踪你半个月有余，都被你设计逃掉，如今更是虐杀常氏几十条人命，今日我定要你认罪伏诛！”

“仙友，这认罪嘛，我认。”薛洋嬉笑着，如同在寒暄一般，模样颇为无辜，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恶事。

“可是伏诛的话，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