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面前

陈沿什么？

陈沿闻言惊讶无比，将光源又对准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陈沿你确定吗？

李绪安我确定……今天我在监控里看到的谭双穿的……就是这一身，一模一样……

陈沿皱了皱眉，放开李绪安，上前查看那个人的呼吸情况。

按出血量来看，很大概率是已经死了的……

他触碰到那人的颈动脉——

没有跳动。

陈沿小安。

陈沿蹲着地上转头看李绪安。

陈沿你要不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谭双……

李绪安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握了握拳头，上前一步。

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绪安一下子用手捂住嘴巴，几乎是惊恐的睁大着双眼，无意识地哭了出来。

陈沿小安……别看了。

陈沿将弯腰查看的李绪安扶起来，任她靠在自己肩头哭泣。

李绪安没有呼吸了吗……

陈沿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陈沿我来打电话报警。

陈沿不自觉用余光瞥了一眼谭双的尸体，又说道——

陈沿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太黑了。

李绪安感到自己的大脑有些放空，她不太明白，昨天还活蹦乱跳的谭双，怎么会就这么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却意外看见了一小片在黑夜中尤为闪亮的东西。她立刻又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摘那闪耀的一小片——那是谭双的灵魂。

她拿到了。还未完全消散的灵魂在她手中折射着月光，晶莹剔透，像是还拥有着生命力一样。

却在下一秒——光亮消失，最后一片灵魂碎片也消散了。

夜晚的小巷里，只剩下了压抑的黑暗。

陈沿报警之后，警察很快赶了过来。随后，他和李绪安在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中被带回警局询问情况。

李绪安远远地看见谭双被抬上了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在拼命地试图从绝望中揪出一线生机。但李绪安明白——不会有什么用的……她再也，再也听不见谭双站在她面前向她说着些什么了。

在去警局的路上，李绪安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再哭泣，却只是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陈沿在一旁陪着她，带着她跟随警员去做笔录，替她回答当时看到的一切——这样，至少李绪安就不用再去详细回想那条小巷的发生的事。

陆山行所以，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受害人就已经没有了呼吸，是吗？

陈沿对。

陆山行在此之前，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受害人是什么时候？

李绪安小双……她今天下午就和我们失联了。

陈沿转头担忧地看着李绪安。李绪安向他挤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李绪安失联的事是我们的组长告诉我的……

李绪安整理着措辞，尽量平静地叙述完整个经过。

陆山行你们怀疑是洪卜常打电话叫走了受害人，结果他也联系不上了？

李绪安点了点头。

陆山行你们的组长是叫路卓？能让他过来一趟协助调查吗？

陆山行还有受害人的助理，我们需要进一步了解一下你们所说的洪卜常和受害人之间的关系。

李绪安好的。

李绪安立刻拿出手机给路卓打了电话。

李绪安在来警局的路上就已经将谭双遇害的事情告诉了路卓，可是路卓并没有回复李绪安的消息。但是在路卓走进审讯室，李绪安看到他的表情时她就知道了——路卓看到她的消息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而已。

路卓看起来还算自然，没看出什么悲伤的迹象，只是，一对漂亮的眉时不时就会皱一下，而周身气息也比平常更沉寂了些。

陆山行节哀。

路卓抬眼看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警官，勉强笑了一下。

路卓您问吧，我会知无不言。

陆山行好，那我们开始吧……

路卓和谭双的助理把他们知道的事全都详细叙述了一遍。整场问询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当陆山行告知他们可以离开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陈沿向路卓介绍自己的时候没说自己是李绪安的男友，只说自己是她的朋友。路卓也没多问，结束后就独自一人回家去了。

陈沿我送你回去吧。

李绪安好，谢谢。

陈沿没事，走吧。

一行人正离开警局时，陆山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陆山行小也，你去申请定位一下这个人。

陆山行把个区上洪卜常的资料呈现在宋也面前。

宋也立刻拷贝下来，然后直接去了技术科。

这时，接到案子消息的向跃明匆匆走进了办公室。

向跃明怎么样了？

陆山行都问清楚了——还暂时确定了一个嫌疑人。

陆山行简明扼要地向他陈述了目前查到的线索。

向跃明听陆山行说着，细细思索起来。

向跃明现场去过了吗？

陆山行留了人在那边。

陆山行走吗？

陆山行一把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

向跃明走。

现场是叶子喻和卓清在勘察，陆山行和向跃明到时两人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陆山行情况怎么样？

卓清老大，现场很“干净”——没有留下然后指纹和毛发。

叶子喻地上和墙上的血迹已经采样了，回去之后会立刻与受害人的血样比对。

陆山行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叶子喻和卓清快速收拾了一下现场的勘测工具，离开了小巷。

向跃明打开手电筒，照向那一滩血迹。

向跃明这个出血量，是被割了动脉吧。

陆山行对，是左侧的颈动脉。

向跃明尸体情况怎么样？

陆山行伤口割痕平整，凶手下手凶狠果断。而受害人手腕上的个区是被暴力拆除的，手腕也流了不少血。根据受害人衣服的褶皱和她手腕上的握印来看，应该是挣扎了一番，但是还是死去了。

向跃明没别的了？

陆山行一脸无奈地望向向跃明。

陆山行没了，其他的还得靠法医。

陆山行即便我的视力有能力加成，但我也不是看一眼尸体就能推理出所有东西的好吧。

陆山行的能力就是“超强视力”，简单来说，就是能看见更多别人看不见的细节。

向跃明行了行了，你心里的吐槽我早就听见了。

向跃明转身欲离去，却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用手臂环住了脖子。

陆山行你怎么又读我心声，别仗着自己有读心的能力就随随便便听人家的心里话行不行。

向跃明好了，放开吧。

向跃明试图把陆山行的手臂拉下来。

却被陆山行更用力地圈着。

陆山行好什么好，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向跃明我也不是有意的，看你看久了就不自觉听到了……

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巷子，只留一片干了的血迹在无声的夜里沉默着证明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谭双不过才二十岁，没谈过恋爱，没获得过什么能力，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她未曾体会过的事情。

她出身并不怎么好——家里只能担负起最基本的生活开支，她从高中开始就一直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但她的父母很爱她。谭双不止一次地说过，她也很爱他们，很感谢能拥有这样的父母。她还说，她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多辛苦，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是她的父母在替她默默承担着，她明白这些，所以她想努力工作，想早点提高父母的生活质量，让他们不再那么辛苦……

可是不能了。

谭双去世了。

她死了——连灵魂也没能留下。

李绪安真的很伤心。

她一想到这些，泪水就会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她和谭双认识不过一年，但感情的深浅有时候跟时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很喜欢谭双——她可爱，开朗，总是很善良，没什么心机，永远像个孩子，可她也会在大事面前勇敢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应该拥有很好的未来……

她会成为很优秀的策划师，会和自己的父母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会去爱与被爱，会去更多地领略这个世界……

可她却死去了……流了那么多的血……

李绪安清楚哭泣没有用，但她没办法。

原本，和陈沿一起在外面吃过晚饭，又散了会儿步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没那么伤心了。可当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灯关着，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谭双——想她的笑容，她的声音……

还有那最后一片灵魂碎片——在她手中消散了的，谭双的灵魂。

李绪安用力闭上了眼，右手手指不自觉摩挲着，仿佛当时那片晶莹的灵魂带来的触感还挥之不去。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闭着眼想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赶出去，却效果甚微。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睁开眼，却看见了亮着的手机屏幕——

是陈沿发来的短信——

陈沿如果还是觉得难过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撑着，多晚我都在。

李绪安又哭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情绪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眼泪总是忍不住流下来。

她看着陈沿发来的短短的一句话，啜泣着苦笑了一下，心下终于稍稍安定了些。

李绪安放下手机，四周重新归于黑暗。黑沉沉的夜里，她不知何时才终于入睡。